小说：在我开始对你产生好感的时候，我的命运已经不由自己做主了

后来，小街上又经过了许多人；只是在他之后，再无人能入得了她的心。

他那既阳刚、又出尘到宛若谪仙的气质，早在她看向他的第一眼、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她的心灵深处。

就连奕瑶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心，已经有了偏向。

红日西斜，云霞漫天。

时间似乎仅在一瞬便消逝的没了踪影，奕瑶依旧望着窗外，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知散落到了何处。

绚丽的晚霞是那么美，可奕瑶却再看不进去一丝一毫；纵使她并没有刻意去想，但是他的样子、却是挥之不去。

她总是很好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真的该回家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回去，老爷肯定又要因为担心而说个没完了。”

鸳的声音骤然冲破朦胧，在耳边响起。

奕瑶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马车前。

雨已经停了；就连之前被雨淋的湿漉漉的青石板，也看不见水的踪影了。

奕瑶看了看天边在落日的余晖下、变得格外瑰丽梦幻的云彩，才重新找回了几分实感。

“确实该回了。”望着远处与天相接的街口，奕瑶轻轻眯了眯眸子，懒懒地说道。

.........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太傅府门前的石阶上，大大小小的立了许多身影，被围绕在最中间的、则是两个白白嫩嫩的粉面小娃娃。

墨色的头发用红绳束起、盘在头顶两侧，眉心各有一个朱砂点成的红痣，皮肤细腻又光滑、眼睛也是又圆又亮......

两个小奶娃不但长的极其相似，就连胸前用足金打造的平安锁、都是一般的样式。

几个侍卫守在前面、两个奶一左一右站在两旁、甚至还有三四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立在后面......

元昭五年，太傅长子奕澯之妻、月盈海诞曾下一对龙凤胎，而今刚满四岁不久，正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

府里固然要什么有什么，但对于奕瑛和奕灜这两姐弟来说，外面的街道、却总是拥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如果直接说想要到街上去，定然是出不来，可只要说是担心姑姑、想要去门口等姑姑回家，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石阶上了。

娘亲从不会拒绝自己关心姑姑——对于这一点，不论是奕瑛（yīng）、还是奕灜(yíng)，都早已了然于心。

对于太傅府前时不时会出现两个宛若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子，街上的行人已经见怪不怪。

可就是这么一条、在大人眼中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什么花样的青石街，却莫名的让两个小孩痴迷。

奕瑛累了便钻到了奶母怀中，奕灜累了则是直接骑上了门前的大石狮。

他们于阶前看晚霞、又于阶前看日落......一直到眼皮垂落、属于自己的夜幕降临。

.........

车轱辘碾过石板的声音自长街的一头响起，始终强撑着没有彻底睡过去的奕灜猛地睁开眼，望着不远处的荧荧暖光、十分麻利地跃下了镇宅的大石狮。

仆从的惊呼声自四面响起，奶母的数落声也随之而来；可是对于众人口中的危险，奕灜却始终不以为然。

“那点高度算什么？况且我是滑下来、又不是直接跳下来......”

奕灜小声嘟囔着，却是不敢真的叫自己的奶母听见；毕竟有些事情在他们大人眼里，兴许真的很危险也说不定。

“奕瑛...奕瑛！快醒醒！姑姑回来了！”

对着裹着一条小毯子、已经在奶母怀中安然睡去的奕瑛大喊了两声之后，奕灜便不再管奕瑛，率先跑向了已经驶至近前的马车。

“吁——”

为了防止马儿失蹄，车夫连忙勒紧了缰绳、停住了马车。

而也就是在马车停住后的几息之间，奕灜已经成功让车夫把自己抱上了马车。

忽然从睡梦之中被拉回现实，奕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挣扎着从奶母的怀中回到地面，还没等奕瑛跑到马车跟前，便看见奕灜被奕瑶抱着下了马车。

委屈地嘟了嘟嘴、又轻轻跺了一下脚，奕瑛才哼哼唧唧地冲着满脸得意的奕灜跑了过去。

“瑛儿慢点，不急。”奕瑶看着奕瑛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有些担心地开了口。

“姑姑别管她，谁叫这家伙刚才要赖在奶母怀里睡懒觉。”

奕瑶一心系在仿佛马上就要摔倒的奕瑛身上，倒是没注意怀里的奕灜说了什么。

快步朝着奕瑛的方向走去，直到奕瑛左摇右晃的小身体终于扑在了自己的腿上时，奕瑶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算是彻底有了着落。

拽着奕瑶的裙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奕瑛再抬头时，却是扑向了站在一边的鸳。

“鸳姐姐，抱我！”奕瑛张开了双臂，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鸳。

对于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鸳自是无有不从。

于是刚才还“屈居人下”的奕瑛，很快就来到了和奕灜相同的高度。

“你给我叫姐姐！”萌萌的小奶音骤然响起，奕瑛看着奕灜、自以为厉声地呵斥道。

“凭什么叫你姐姐？”对于奕瑛的“命令”，奕灜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听从的意思。

“我比你厉害那么多都没让你叫哥哥，你凭什么让我叫你姐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是会心一笑；然而，奕灜却是不愿意了。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姑姑，怎么连你都这样！”

.........

哄着两个小团子吃完晚膳、又等到他们睡着后，奕瑶和鸳方才顺利将人送回了他们的娘亲那儿。

繁星闪烁，白月如玉，从哥哥的院落出来时，夜色正好。

没有了奕瑛的重量，步子都比先前轻快了不少，然而望着臂弯的那处空落，奕瑶的心里却蓦然跟着空出了一大片。

“小鸳儿，你说我及笄之后，还能过上这么悠闲自在的生活吗？

不，也许不应该说及笄以后，应该说我还能过几天这种清闲日子？”

奕瑶微微顿了顿，再之后、语气中便带上了明显的落寞：

“这种没事可以品茶、闲了可以泛舟游湖，就算随便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人苛责的日子，我到底还可以过几天？”

鸳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最终却是不解：“小姐怎么会这么说？

虽说女子及笄以后，就到了议亲的年岁；可老爷不是说不急着把小姐嫁人，还要小姐多陪一陪自己呢吗？

老爷是最疼爱小姐不过的，既然老爷都说小姐的婚事不急，那肯定是不用急了啊。”

奕瑶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后，奕瑶还是下定决心要对鸳说清楚。她不想对鸳有所隐瞒。

“鸳，你知道的。我是太傅府的嫡女，而我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也就是说，我不止是太傅府的嫡女，还是太傅府的独女。

因为爹爹是两朝老臣，在朝中文官里一向举足轻重，是朝中一众‘清流’的风向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谁娶了我，谁就能拉拢到朝中‘清流’的心，就可以轻松获得朝中大半的文官的支持。”

鸳忙问道：“可是只要老爷不想嫁女，也没有人能强娶吧？只要老爷不愿意，小姐还是安全的吧？”

奕瑶摇了摇头，“小鸳儿，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不是皇家的人，只要爹爹不点头，确实就没人能娶我。

可是皇上也想替太子拉拢官员，作为以后辅佐新君登基的势力啊……

皇上之前为了帮太子拉拢爹爹，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说过要让我和太子赐婚，结百年之好。

只是被爹爹以——‘小女尚且年幼，自小又没了母亲，老臣念及她幼年丧母，教养一向娇惯。是万万担当不得太子妃之位。’ 的说法，把赐婚推拒了。”

听到这里，鸳越发不解，她没等奕瑶说完，就打断了奕瑶问道：“既然老爷都推掉了赐婚，小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奕瑶并没有立刻回答鸳的问题，而是拉着鸳走到前面的亭子里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虽然当时爹爹推掉了赐婚，可陛下想为太子殿下营建势力的心，并没有变。”

望着天空中高悬的皎皎明月，奕瑶眼中掺杂着抹不去的忧愁。

“除非陛下改变了为太子殿下以后登基铺路的打算。否则等到我及笄的时候，这赐婚的圣旨也就会下来了。

一旦被陛下赐婚，我、以及整个太傅府，也就被迫站在了太子的队伍里。那么，就会有比现在更多的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爹爹、哥哥和太傅府的一举一动。

以后的日子，只怕充满了尔虞我诈。所以我才说以后可能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轻松悠闲、无忧无虑的了。”

“那小姐愿意嫁给太子吗？……”鸳默了默，语气沉沉地问：“或者说，小姐你喜欢太子吗？”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岂能拒绝？……”

奕瑶顿了一下道：“虽然我不喜欢太子殿下，但我也不讨厌太子殿下呀。”

奕瑶忽然笑了：“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爹爹说过，太子殿下英明果断，堪称贤明。嫁给他应该也不算太坏。”

看着奕瑶淡然的模样，鸳倒是急了：“可小姐终究是不喜欢太子殿下的啊！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的人，以后怎么可能开心？

还有！太子殿下以后势必是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绝不会像太傅府这般干干净净，没有妾室。”

看着比自己都担心、比自己都着急的鸳，奕瑶心里暖暖的。

“好鸳儿，你是从小跟我一起在太傅府长大习惯了。你去看看别的人家，谁家没有妾室？”奕瑶安慰鸳道。

“太傅府没有妾室是因为爹爹深爱娘亲……可在一般的高门显贵家，有妾室才是正常的。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本就应该是三妻四妾的。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我并不心悦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到底要娶几个女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奕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厉害。

鸳看着对面那个娇滴滴的小姐，怎么都舍不得让这么漂亮、柔弱的小姐嫁到皇家的虎狼窝里。

“可是我听说书先生说，凡是和那九五之位有关联之人，都是薄情寡义……”

鸳还没有说完，就被奕瑶打断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些话可不兴说。

现在赐婚的圣旨也还没有下来。所以你就不用再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变好的。

肯定会变好的。”

话音落下，自己的声音犹在耳畔，奕瑶却突然呆住了。

她那些话哪里是用来安慰鸳的呢？那些话分明是在骗自己。

‘一切都会变好的......真的会变好吗？’

奕瑶摇了摇头，陡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抛到了一旁，她看着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为此烦恼的。”

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将罩在奕瑶心里的那层窗户纸戳破：

“小姐还说我担心，你自己刚才还不是在担心，现在的日子要没了？”

奕瑶没有接鸳的话，只是接着“烦恼”的话题继续说道：“既然你这么烦恼，下次有什么事我就不跟你说了。”

“别呀小姐，你就告诉我嘛。

小姐千万不要有事瞒着我！毕竟我可是小姐的解忧草。

如果小姐有了烦恼，一定要记得告诉解忧草啊！”

因为紧张奕瑶有事瞒着她，鸳把什么赐婚、什么圣旨，还有奕瑶刚刚的担心，全都扔在了脑后。

奕瑶看鸳不再纠结在赐婚和她刚刚的忧郁上，才慢悠悠地说：“那我得考虑考虑。万一解忧草没能给我成功解忧，先把自己愁死了怎么办？”

“我不愁！我保证不发愁。小姐若是再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告诉我！”鸳生怕奕瑶心里藏着事不说，再把自己憋坏了。

奕瑶开玩笑的说道：“可我告诉你了，你又告诉别人了怎么办？”

鸳一下就从亭子里的石椅上蹿了起来：“小姐你不信任我！我什么时候把你的话说出去过？”

看鸳好像真的生气了，奕瑶连忙向她解释：“我是在打趣你，怎么还当真了？”

“那小姐没有不信任我？”鸳可怜巴巴的问。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信任你，我刚才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比起担心我不信任你，你现在更应该担心：你家小姐的惬意日子还剩几天。”

奕瑶趴在白石桌上，全然不顾形象的大声抱怨：“心里虽然清楚是为什么，但到底还是舍不得我那无忧无虑的自由日子啊！

而且说实话，我真不想嫁人啊！未出阁少女的日子多幸福啊！”

“是、是，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竟然敢笑我！”

“小姐明鉴，我没有！”

“那你的“是”为什么要说两遍？”

“那是……”

美丽的星空下，两个少女在庭院里嬉戏、打闹，在这一刻，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仿佛都在向她们倾斜着。

…………

眼看距离自己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奕瑶的心情还是不可控制的越发沉重。

虽然奕瑶知道当她享受了太傅之女，这个身份带来的悠闲自在，也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联姻。

但说的容易做的难，奕瑶到底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女，不论她怎么开导自己，都还是会产生紧张、和抵触的情绪。

虽然奕瑶心里清楚高门的子女都面临着联姻，基本没有权贵的子女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成亲。

嘴上也说着，自己嫁给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但她心里其实还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成年的日期越来越近，奕瑶对未知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那些恐惧无时无刻扰着她的心神，使她寝食难安。

对于那位太子殿下，奕瑶实际上并不了解，她只见过太子殿下的画像，听过几句爹爹对太子的评价。

但奕瑶到底是连太子本人一面都没见过，心里可谓是没着没落。

她感觉就像是有一颗大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滚越大，直把她压的喘不过气。

每次焦虑的时候奕瑶都忍不住想：要是太子殿下也跟上次见过的那位公子一样就好了。

奕瑶对宥昀有一种很直接的好感——是一种虽然说不出具体喜欢他哪里，但就是觉得他比别人要好的多的喜欢。

明明才见过一面，她连他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可奕瑶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他是谁，想再见他一面，想要慢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