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怀孕被分家?父不详,母越强
景和廿七年冬。
皎月当空,照得北川县荒林亮如白昼。
林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少女随风晃荡。
不堪重负的枯树枝突然断裂,掉落在地的“女尸”突然捂着脖子坐起来,猛咳。
沈清棠茫然四顾。
身后传来近在咫尺的呼喊声。
“清棠,你在哪儿?别吓娘!”
来不及理清思绪的沈清棠闻声回头,没看清来人就被紧紧抱住。
“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傻妹妹,大伯他们让你去死你还真来寻死?!”
“好女儿,你别怕!你大伯要是不容你,咱们就分家另过!”
“……”
在三个人杂乱的安慰声中,沈清棠终于理清了杂乱的记忆。
她穿越了。
魂穿成沈家三房千金。
原主她大伯是京官,因为他犯了错,沈家三族才从京城被流放到北川。
往日养尊处优的沈家人哪里受的了流放之苦?
两千里流放路上死伤三分之一。
不死的也是活受罪。
容貌姣好的沈家姑娘们更是会经常被押送的官差拉到一边糟蹋泄兽欲。
几个月前,一直抹脏脸扮丑的沈清棠也被带出去过一次。
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带出去后还能活着回来的沈家姑娘。
现如今到了流放地,沈清棠的破衣烂衫遮不住凸起的孕肚。
被大伯和大伯母当众羞辱之后,想不开自挂枯枝换了她来。
此刻抱着她嚎啕大哭的妇人,是原主的母亲李氏。
站在她们前头挡风的中年男人是原主的父亲沈屿之。
一脸书生模样的俊美青年是原主的二哥沈清柯。
他们一家原是六口。
大姐早早嫁了人,按照朝中惯例,外嫁女属于婆家人,逃过一劫不在流放之列。
本还有个弟弟,太过年幼夭折在流放路上。
“呜呜,小四儿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沈清棠拉开李氏,孱弱地望向父亲,“爹,你刚才说会分家另过,可算数?”
“这……”沈屿之见沈清棠安然无恙,不复刚才果断,面露豫色。
沈清棠知道他为什么纠结。
在大乾朝,一般都以家族为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霉祸连三族甚至是九族。
就像这次沈家被流放。
纵使知道大伯有多过分,父亲心里还是不愿意分家。
沈清棠深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有下次。
她眼睛转了转,双手捂脸挣扎着起身要再自挂东南枝,悲声道:“与其活着任人耻笑,我还不如死得痛快!”
沈家三人连拉带拽拦住沈清棠。
沈屿之跺脚,“分家!一定分家。”
沈清棠想了想,委屈哭诉:“那晚,其实官差想带走堂姐,但是大伯父给官差塞了银子,让官差带走我。”
“什么?”沈屿之暴怒,“给你祖母看病他都说没钱却有钱贿赂官差?!”
“他沈岐之的女儿是女儿我沈屿之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李氏哭诉,“他当官,我们三房没沾光尽受他拖累!明明是他为了自家女儿推清棠去火坑,今日却当众数落咱们清棠不守妇道丢沈家脸!”
“母亲说的对,我也支持分家。”二哥沈清柯表态,“按照大乾流放条例,咱们到北川县以后,就是北川县普通的百姓,需要自己凭双手劳作赚钱,谁也占不到谁的光,分家单过也不为过。”
沈屿之咬牙:“好,现在我就去找大哥说分家的事。我们爷俩一定能养活你们娘仨。”
***
沈家所有人现在住在树林后面的帐篷里。
帐篷数量有限。
中间最大的那顶是大伯一家住的,三房只分了小小的一顶,四个人根本睡不开。
沈屿之让他们先回帐篷,自己去跟大伯谈分家。
沈清棠母子三人不放心,站在帐篷外面等。
李氏一脸担忧:“你说你们大伯父能同意咱们分家吗?”
“能!”
沈清棠兄妹异口同声。
李氏脸上的担忧换成了迷茫:“为什么?”
分家可不是小事。
“在大伯父眼里咱们沈家嫡系旁支全都仰仗他生活,哪怕如今被流放也会认为咱们是他的拖累。况且……”沈清柯垂眸看沈清棠,话音断掉没再续。
沈清棠抬手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况且,我大伯父还没死心,估计想着给堂姐张罗门好亲事,争取搭上能回京城的梯子。
另外我一个未嫁女大着肚子,难免遭人耻笑,怕我连累沈家,尤其怕我连累堂姐名声。”
“我呸!明明是他害的你他还有脸嫌你?”名门闺秀出身李氏气到顾不上教养,“还想让他女儿飞上枝头?做他的春秋大梦!”
很快,帐篷里传来沈岐之的怒吼。
“老三,你是不是疯了?”
“行,分家是吧?你别后悔就行!”
“滚!”
“……”
沈屿之从帐篷里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沈清棠看见他眼里百般情绪糅杂,有失望有释然还有委屈和愤怒。
分家这事,沈岐之比沈清棠还迫不及待,生怕他们三房反悔一样,都等不及天亮就召集沈家人开会。
若是在京城要分家,得开祠堂请族老,沐浴焚香各种折腾。
流放到北川这一路,族老们几乎都死在路上,连棺材都没有一口,更别提祠堂。
所谓分家无非是,沈岐之召集沈家众人当众宣布把沈清棠一家四口逐出家门,就算分家完毕。
如果在京城,说不得还有人捧高踩低,幸灾乐祸。
如今的沈家众人只是麻木的看着听着一脸事不关己。
一群背井离乡的流犯,分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别?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
押送官差和北川县衙刚交接完,从此只要沈家不出北川县就是自由的、普通的百姓。
听起来像是解放,实际上却连安身之地都没有。
暂住的帐篷都是衙门暂借给沈家人,明日太阳落山前就会被收走给下一波到来的流犯落脚。
沈家人要想活着就得自己想办法。
沈清棠一家四口挤在狭小的帐篷里,围着火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说话。
大家族里嫡亲兄弟多的都各有分工。
像沈家,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大伯父沈岐之走仕途,保证沈家在京城的社会地位
二伯父沈岘之经商,毕竟偌大的沈府千百口人要养,还得吃好喝好挥金如土。
数以百计的商铺、上万亩的良田还有郊区若干庄子都归二伯掌管。
他就是沈家的钱袋子。
而她爹沈家老三沈屿之则……废物一个。
沈屿之就是标准的世家公子哥做派,日常就是养花遛鸟,混迹茶楼饭馆,跟人吟诗作对下棋作画。
最坏的爱好也不过是偶尔赌马斗蛐蛐。
总而言之标准的纨绔子弟但又不是人间祸害。
不是沈屿之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是沈家需要他做一个闲散公子哥儿保持平衡。
以前混吃等死的人现在要他领家过日子,怎么可能不愁?
李氏娘家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她嫁人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相夫教子,擅长针织女红以及琴棋书画。
流放前别说祖母还掌权,就是祖母放权也轮不到三房当家。
日常就是个闲散的富家太太,活到北川县已经是李氏命大,让她为生计盘算,着实为难她。
沈清柯好些,根正苗红的沈家嫡孙,君子六艺学得不错。但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平日读个书都有两个书童伺候。
打猎、打工或者种地都不会。
一家四口唯一的变数就是沈清棠。
原主不用说,标准的千金小姐。
但换了芯子的沈清棠穿越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博主。
深耕的领域恰好就是:如果穿回古代怎么怎么样。
写过爆火文案拍过热门短视频,是行走的穿越宝典。
熟知种田发家一百零一种谋生手段,宫宅斗七十二计和孙子兵法。
只是乍然穿来就面对这样的处境,有种一筹莫展的无力和茫然。
良久,沈清棠率先打破沉默:“关于明天去县衙赊账,你们想好要赊什么吗?”
想在北川县活下去,要么打工要么想其他法子谋生。
打工就是去城里给有需要的大户人家帮工或者去当修筑城墙的苦力。
不过北川是穷乡僻壤,城里也没多少活,多数壮劳力都会选择去修筑城墙。
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流犯到目的地后都会被安排去修城墙。
在北川县想也别想,老弱病残根本不要。
修城墙得管吃管住,北川军队不养闲人。
三房这一家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都不是打工的料。
最起码现阶段不是。
其他自谋生路无非是打猎、耕种、做生意等。
做生意要本钱,打猎需要弓箭,耕种需要种子农具。
对于被先抄家后流放的人来说,既没做生意的本钱也没打猎耕种的能力。
幸好北川县衙对刚加入北川的新百姓有优待,可以提供安家落户的基本保障。
做生意县衙出本钱,打猎或者耕种也会提供相应物资。
除此之外,还可以预支一部分钱用来租房安置。
当然,不能白给,来年收了粮食、打到猎物或者其他途径赚到钱都要再连本带利还给县衙。
要是想赖账,那就真要钱没有就要命。
至于能借出多少,由县衙评判。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父沈母两脸无助。
沈清柯犹豫着开口:“看看能从县衙借出多少银钱吧?得先租一个小院落脚,然后……我去给人抄书信赚钱补贴家用。”
沈清棠摇头,“咱们一路过来,这北川县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有几个舍得花钱代笔书信的?
就算有,一条街上掉下块石头砸倒十个人得有九个是代写书信的。
咱们初来乍到拿什么跟别人抢?”
北川县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目不识丁的一般犯不了被流放的罪。
相反被抄家流放过来的人家,连家里的妇孺都能读读写写。
代写书信不行,打工打猎他们更不行。
“那……那怎么办?”李氏无助地看着沈屿之,“总不能刚分家就去跟大房低头吧?”
沈屿之羞愧地低下头,从小到大依赖父母大哥安排的他确实有这想法。
“不至于。”沈清棠闭了闭眼,咽下满心无力感,不再藏拙,“明天看看能佘多少银钱再说。希望能够找个落脚处,再有剩余的就做个小买卖。”
沈屿之摇头,“不成不成。生意二字听着简单,里头学问大着呢!弄不好就会赔个血本无归。”
哪怕以前在京城诸事不管,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哥如何做事他也知晓一些。
何况日常在京城逗猫遛狗,见过底层生意人讨生活的难。
李氏点头,“做生意旱涝不保。咱们赔不起,万一还不上佘银……”
她不敢再说下去。
沈清柯也不同意:“初到北川,咱们也不知道做哪一行的买卖,在哪里进货?定价几何?
如果代笔书信不成,我去报名修城墙挣工钱。”
“修城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报完名人家还要挑选咱们。咱们一路流放,各个面黄肌瘦,看着就不像有力气的。就算二哥报名成功,总不能你一个人养活全家吧?就算勉强度日,也无法安家。”
沈清棠的话戳痛了全家的心窝子。
“以前在府里我爱看闲书,在一本杂记上看见过几个特殊的方子,能做些稀罕物件。等明天借到钱,咱们可以拿出一小部分做了小物件卖卖试试。”沈清棠总结陈词。
穿回古代必备技能制肥皂、制冰块、制白砂糖、制玻璃等等,都是她曾经开直播时做过的,总有一样能适合现在。
其他人纷纷点头,却没想到就连这样的谋生手段都是奢侈。
因为一家四口借到的钱别说做买卖连租房都不够。
一大早,沈家人收拾好等同于无的家当,排队等着进内城。
整个北川县被山分割成大大的川字。
丿是西外城,中间的短丨的内城,长丨是东外城。
丿通往关内,是沈家人来时的路。
整个西外城大多是被流放过来的罪民。
内城是县衙以及北川达官贵人、豪门富户所住。
东外城多是本地原住民。
川字上方空着的两块就是驻军要守的关隘。
也是苦力要修缮的城墙所在。
***
沈清棠不意外看见了同来排队进城的其他沈家人,包括被人用木板抬着还剩一口气哎呦哎呦叫唤的祖母。
三房长期生活在沈岐之的威压下,见了他齐齐上前打招呼。
唯独沈清棠站在原地没动,连声大伯都没叫。
沈岐之训沈屿之,“老三,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恬不知耻,未婚先孕还有脸苟活于世?!你们早晚要受她所累。”
沈清棠淡淡道:“跟大伯比我差的远。我最多连累爹娘和哥哥,不像大伯连累的是沈家三族。”
“你……”沈岐之噎了下,更恼羞成怒,还待训沈清棠,恰好此时城门打开,他顿时顾不上跟沈清棠算账,随着人群往城内挤去。
沈清棠怀着孕,父亲母亲和二哥怕人群挤着她,护着她走在最后。
一家四口抵达县衙时,沈家一行人正在分刚赊来物资银钱。
旁支对沈岐之有怨气,和沈清棠一家一样跟沈家大房二房划清了关系,从此以后单独开门立户。
沈家大房二房人多,借到了整整一贯铜钱,还有适合来年春天耕种的小麦种十斗。
按照大乾的计量单位,一贯铜钱等于一千文,一斗小麦大约等于新世纪十二斤。
沈家大房二房的人正在为了怎么分配物资的事争吵。
看见沈清棠一家四口才收了声,装作无事发生。
大伯沈岐之还拿腔作势,摆出不屑于跟他们打交道的架势。
沈清棠暗暗翻了个白眼,扯着欲上前的沈屿之,目不斜视的往衙门里走去。
能进去赊账签字画押的只能是一家之主。
很快沈屿之苦着脸出来,“如果只借银钱的话,咱们家只能借一百文。”
“什么?”沈清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文?”
按照大乾的物价,一百文也就能买五斤猪肉。
对一个四口马上五口之家来说,一百文就是杯水车薪。
李氏不甘地向迟迟不走等着看他们笑话的沈家大房二房看去,“凭什么他们能领两贯钱还有十斗小麦?”
沈清柯轻叹,客观道:“因为他们人多,而且壮劳力多。”
大房二房加起来就差不多三十口人,还有几个奴仆。
能在流放路上活下来的奴仆大都是青壮年。
就连大伯和二伯都因为藏有私房钱,一路上打点,吃的好,受苦少,看着都比自家父亲壮实不少,甚至看起来还年轻些。
风霜催人老。
他们三房一家四口都面黄肌瘦,妇人占了一半还有一个是孕妇。
沈清棠想,这就跟在新世纪信用贷款差不多,显然他们一家四口在银行属于劣质客户。
略一思索,沈清棠问,“爹,你问问咱们除了这一百文能不能也赊点小麦种?还有开荒种地需要的工具。”
沈屿之不明所以,“咱们要小麦种干什么?咱们又不会种地。”
沈清棠不想解释,“小麦种也是小麦,能吃。”
“能,说可以给两斗小麦种。”沈屿之眼睛亮了起来,一斗小麦能吃不少时间呢!
刚才没想到这一茬,就没要。
沈屿之说完提着衣服下摆跑回衙门,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半布袋小麦种和几样农具。
一把斧头,一把镰刀,一把铁锹,一把锄头,一捆麻绳。
总共五样,还是旧物件。
沈清棠没说话,快速在心里盘算接下来如何利用手里这些物资保一家四口平安度过寒冬且能按时还上佘县衙的账。
父亲母亲和二哥唉声叹气,扶着沈清棠往门外走。
早等在门口的大房二房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清三房人手里拿的东西,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沈清棠几个堂兄弟更是直接冷嘲热讽。
“哈哈!斧头,镰刀……三叔,我道你们闹着要分家是想甩开我们过好日呢!没想到竟然是想种地?”
“小看三叔了吧?三叔在家就喜欢种花花草草,这会儿种小麦算什么?三叔,来年大丰收了记得也让我们尝尝。”
“……”
沈屿之臊的满脸通红。
沈清棠上前一步把脸皮过薄的父亲挡在身后,“放心,看在过去同为沈家人的份上。明年若是大伯二伯以及各位兄弟姐妹们落魄到吃不上饭的地步,我们三房自然会管你们一顿饱饭。”
大房二房的人本是阴阳怪气,没料到沈清棠脸皮这么厚顺着他们的话就往下说,顿时气急。
“呵!保不齐明年谁接济谁呢?就你们那一百文在城里连个院子都租不起,可别等过年的时候还在街上要饭!”
“哈哈哈哈!就是,到时候同为沈家人,我们一定会施舍你们一顿饱饭。”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李氏拉住恼怒的沈清柯,不让他上前跟大房二房的人争执。
这是县衙前,打起来被抓进牢里怎么办?
沈清棠面色沉静,淡淡笑了笑,“那我先谢过各位兄弟姐妹。不过,大伯二伯,一贯钱养活三十多口人也不算宽裕吧?听说内城租个不大的院子就要五百文呢!
看来大伯跟二伯确实兄友弟恭,愿意同甘共苦挤在小院子里。就是不知道你们领的小麦种谁来种?
到时候看在同为沈家人的份上希望大伯二伯不吝赐教,毕竟我爹不如二位伯父见多识广,想必种地也不如二位伯父在行。”
早晨排队的时候,沈清棠就跟人打听过,内城的房子很普通的二百文一个月。
地段略好的,配置稍齐全点儿的要五百文。
大伯二伯都不是能屈尊租二百房租的人。
沈家平辈们都被沈清棠这般低姿态恭维的话取悦,纷纷昂着下巴一脸倨傲。
唯独大伯二伯脸色不好。
沈清棠这话看似讨好实为挑拨。
在三房到来之前,两家人就因为怎么分银钱和小麦差点吵起来。
沈清棠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久居官场的大伯和混迹生意场的二伯都是人精,换平时定不受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
只是流放路上吃了太多苦,深知银钱的重要性,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此刻看对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防备。
二伯眼中还有些藏不住的懊恼。
沈清棠猜他大抵是后悔没跟着一起分家。
大伯摆出以前一家之主的架势,垂眼抬下巴看向沈屿之。
说好听点叫鄙视,说难听点就是狗眼看人低。
“老三,以前你虽然平庸但有我和老二罩着也是衣食无忧,现在你为了这个……”沈岐之指着沈清棠,“不守妇道、败坏沈家门风的贱丫头片子跟我闹分家?!
呵,你们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你以为当家那么容易呢?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沈清棠逐出门,我让你回来跟我们一起过。”
沈屿之素来有点怕喜欢端着架子的大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习惯性低头听训。
听见沈岐之骂沈清棠,顿时抬头看着他一脸愤愤地反驳:“棠丫头是我女儿可不是什么贱丫头!大哥,你要再这么说她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跟你翻脸!”
李氏也很生气,上前一步把沈清棠挡在身后,跟沈屿之并肩而立,冷声质问:“大哥,别人说棠丫头也就罢了,你这么骂她不亏心吗?你为了保护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你身为一家之主,还是棠丫头的亲大伯,你这么做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明明是你把棠丫头置于火坑,你不但不救她还想逼死她?你还是人吗?”
“三弟妹,话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为了丹丫头把棠丫头推出去过?那日官差来抓人,大家都在场,我可有跟官差交流过?”
沈清柯目光扫过大房二房,“棠儿已经这样,其他妹妹们,日子还长着,你们可千万小心。毕竟一贯钱也不算多,没钱的时候嫁一个姑娘来换聘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一就有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房二房的人闻言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二房,几个未出阁的堂姐堂妹都齐齐后退一步。
“你们胡说!”大伯娘跳脚,“棠丫头自己不干不净,不守妇道,你少往我们丹丫头身上扯!”
“我不守妇道?”沈清棠冷笑一声看着沈岐之,“大伯,那晚上我被押送的官差拖走前,亲眼看见你往官差袖口塞了金叶子。”
沈岐之脸上并无慌乱,依旧居高临下的态度,“你别胡乱攀咬!那是我拿珏儿的长命锁给官差想把你救回来!你倒好,不感恩我也就罢了,还想恩将仇报?!喂不熟的白眼狼!”
“倒是不知道大伯你做了好事会这么低调呢!”沈清棠阴阳怪气,“人在做天在看。坏人总会遭报应的!再说,大伯你刚才不还说没跟官差打过交道?怎么就又掏出长命锁为我求情?”
沈岐之这人虚荣,在京城时为族人做点什么都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天下都知道。
悄悄为她打点?
鬼都不信。
沈岐之目光扫过沈家众人,看见二房人脸上的防备和猜忌,对沈清棠更为厌烦,偏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换了话题,“老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沈家其他被带走的姑娘都没活下来只有棠丫头活着回来是怎么回事吗?你非要留着这么个祸害,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待三房人追问扭身就走,“走,咱们下馆子吃饭去!”
几个月没吃过饱饭的沈家众人一听,吸溜着口水跟上去。
哪里还顾得上三房的糟心事。
李氏气得跺脚,“大哥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沈屿之叹息一声,“大哥的事先不说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总共就这么一百文,连最普通的房子都租不起。”
普通的房子也要二百文。
沈清棠望着沈岐之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伯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不待沈清棠细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是孕妇,饿的快。
“先去吃点东西吧!“沈清柯过来扶着沈清棠。
一家四口走到街上,闻着食物的香味直吞口水。
可是什么都舍不得买。
一百文对一无所有的三房人来说实在太少。
衣食住行都得从这一百文里出。
最后沈清棠提议买四个包子,一个人一个,有面有菜,解馋顶饿。
沈清柯表示自己不怎么饿,只需要买三个。
沈屿之和李氏也忙说不饿,只买了两个包子给沈清棠。
三文钱一个,花了六文钱。
沈清棠心里暖暖的,被家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她把两个包子分成四份,一人半个,“爹,娘,二哥,我们一起吃。”
其实原主以前都是喊父亲、母亲的。
沈清棠觉得别扭,再来种田文看多了,觉着爹娘更亲切。
她对沈屿之夫妇解释要入乡随俗,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北川普通百姓。
三个人推脱,要么说自己不饿,要么说沈清棠是双身子更需要吃好吃饱。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沈清棠笃定道,“咱们以后可以天天吃包子吃肉!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一起受苦一起享福!你们要再推辞我也不吃了。”
三房一家四口,就近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沈屿之和李氏坐在上层的台阶,沈清柯和沈清棠坐在下一阶台阶上。
四个人特别珍惜地捧着半个包子,小口小口的吃。
以前锦衣玉食的三房人从来不知道包子能这么香。
流放的路上,每天吃的都是窝头喝的是冷水。
哪怕这样都不管够。
李氏突然笑了笑,“奇怪了,怎么觉得以前大鱼大肉都没这肉包子香呢?!”
沈屿之点头,“嗯,比琼玉楼的招牌菜还香!”
沈清柯想了想:“可能因为饿久了?”
沈清棠不认同:“我觉得是因为咱们一家四口还能整整齐齐坐在这里一起吃东西。”
“你说的对!”沈清柯点头,“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
沈屿之和李氏也认同。
“那也不能一家四口住人家门口,咱们晚上在哪歇脚呢?”沈清棠问。
一家四口一边视若珍宝地吃着手里的半个包子,一边商量接下来的去处。
“既然咱们租不起房子,我的建议是咱们还回城外。”沈清棠道,“城外有山有树,咱们可以自己砍树造房子。再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说不定还能捡些山货卖。”
“可是……”沈清柯咽下嘴里的包子,皱眉反对,“城外不安全吧?万一有虫蛇鼠蚁,被咬了就麻烦了!”
沈屿之也不同意:“山里不光有人吃的,还有吃人的呢!我听说北川县可是有熊和老虎出没,还有野猪。”
沈清棠也想到这点,“咱们可以买点驱虫蚁的药。熊会冬眠,不惹到它跟前没事。至于老虎啊狼啊之类的攻击性动物喜欢在深山里。
咱们在城郊山边,一般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
眼下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是暂住一阵子,等解决了温饱有余钱来城里安家,咱们再搬进来。”
其他人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一家四口正说着话,身后的院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咱三叔一家吗?怎么就坐在地上吃包子啊?是不想吃肉吗?”
大伯三女儿,沈清棠的堂姐沈清丹拎着绑五花肉的麻绳在三房眼前晃了晃。
确保他们能看见她手中的大块五花肉。
二伯母手里拎着只母鸡,笑眯眯朝三房人道:“三弟,三弟妹,我们中午炖鸡,你们来一起吃吧?”
站在沈清丹身后的大伯母,状似随和地跟三房打招呼:“这是我们刚租下来的院子。现在穷只能凑合住,你们呢?租到房子了吗?”
二伯家小儿子沈清鸣忙道:母亲,您糊涂了!我三叔三婶儿一家已经跟咱们分家了。人家都不屑跟咱一个姓,哪还愿意跟咱们一桌吃饭?!”
这么多人,才两只鸡,要再加上三叔一家,就更分不到几块肉。
他才不想请三叔一家吃饭。
二伯母拍了沈清鸣的胳膊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没看见你三叔三婶儿已经吃上包子了?人家有包子吃哪里瞧得上咱们这只鸡?!”
阴阳怪气的调调激怒了沈屿之,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对着院里的人掷地有声:“放心,我们三房再没出息也不会吃嗟来之食。”
沈清棠笑笑,扶着肚子站起来,“主要我们吃不起。毕竟你们二三十口人总共也就一贯钱,租这院子再吃鸡吃肉……我们家可没第二个姑娘让你们出卖!”
“二三十口人就住一进院子,也不知道显摆个什么劲儿!”李氏重重哼了一声,起身扶着沈清棠,“咱们走!”
最后起身的沈清柯,咽下嘴里的包子,朝大伯二伯拱手行礼,“大伯二伯,以前不居安思危的苦咱们已经吃过。现在还是汲取之前的教训,珍惜度日为好。”
说完扭头跟上自家父母和妹妹。
身后还传来大房和二房的骂声。
“没教养!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一家子白眼狼!不是以前在京城靠我们供养时谄媚的嘴脸了?”
“怪不得沈清棠自甘堕.落,三房就没好东西!”
“幸好已经分家了,要不然迟早连累我们!”
“……”
流放路上,大家早就撕破脸,经常扭打在一起。
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更是听过千遍万遍。
完全不影响沈清棠一家四口。
一家人先找了个磨坊,把一斗小麦磨成了面粉。
面粉分为粗加工和精加工。
粗加工能出八五面。
精加工只能出七五面。
就是一斤小麦放进磨里,磨成面粉的损耗。
一斤进去,出来是八两五钱。
这是按照新世纪的算法,在大乾一斤有十六两。
所以一斤小麦进去,能出十三两六钱面粉。
一斗小麦总共出了十斤三两六钱面粉。
沈清棠一家为了节约,选择了粗加工。
不要麸皮就不用付磨坊加工费。
又去买了二十文钱的驱蛇虫鼠蚁的药。
还买了两个破瓷坛以及四个缺口的破碗,总共花了十文。
至于吃食,就买了十文钱的盐用来调味。
人无盐可不行。
另外,还置办了四只有瑕疵的瓷碗以及两只有缺口的大瓦罐。
残缺的瓦罐和碗商贩便宜处理。
一百文就这么去掉了五十六文。
就开始往城外走。
毕竟沈清棠还是个孕妇,不易劳累。
其实沈清棠觉得还好,她肚子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是其实只有四个来月。
大概因为太瘦显得肚子大吧?!
***
到了城外昨晚落脚的地方,沈清棠依旧脚步不停。
“清棠,你要去哪儿?”李氏纳闷地询问。
“去找温泉。”
“哪来的温泉?”沈屿之摇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温泉?”
就算有,也早被达官贵人圈进了自己地盘。
“我之前想不开时,其实是想跳崖的,但是肚子大没爬上去。”沈清棠指了指不远处那座看起来陡峭的山。“那上面有一个山洞,我闻见有硫磺味。山中的硫磺味十之八九跟温泉有关。”
一家四口跟着沈清棠爬陡山,爬到两人高的位置,果然看见一个很隐蔽的山洞。
沈清柯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硫磺味。”
“我也没闻到。”李氏同样嗅了下。
“大概孕妇对气味比较敏.感吧?”沈清棠脚步不停,循着硫磺味往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一人低头弯腰通过。
大约又走了几十米。
山洞又变得宽敞起来。
其余三人也陆续开始闻见硫磺味。
甚至还隐约能听见水流声。
很快,到了洞口。
他们才发现,山下别有洞天。
山谷里是被陡峭的群山环绕的大块平地。
旁边山上有一道瀑布顺流而下,在山脚下形成一条小溪。
冬天都没结冰。
小溪旁就是一潭温泉。
温泉和小溪之间隔着一条窄路。
远远就能看见咕嘟咕嘟冒泡。
唯一让沈清棠觉得不太满意的就是温泉水远没有穿之前见过的温泉那么清澈,有些浑浊,看起来脏兮兮的。
“天呐!”李氏喃喃道,“我是做梦吗?大冬天怎么还有红花绿草?”
沈清柯摇头,“娘,不是做梦。这地方位置特殊,群山遮挡住寒风,温泉是地热水,周围自然能长绿草。你看那边山坡上还有未化的积雪呢!”
沈清棠朝沈清柯竖起拇指,“还是我二哥知识渊博,不愧是咱沈家才子。”
沈家年轻一辈里,沈清柯学问最出众,是最有能力走仕途的人。
为此,大伯一家没少打压二哥。
沈清柯抬手在沈清棠鼻尖上轻刮了下,“还得多亏了你这小狗鼻子,要不然咱们还得在寒风中挨冻呢!”
沈屿之左右张望,“这么高咱们怎么下去啊?”
来的时候虽然陡峭还能攀爬,这边山壁跟刀削似的,都没有落脚点。
沈清柯探头看了眼,“我先跳下去。然后爹你踩着我肩膀下来,我们再一起接住娘和妹妹。”
李氏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么高摔断腿怎么办?”
沈清棠指着沈清柯手里的一捆麻绳,“二哥腰上绑着绳子先下去,这样就能接我们。”
沈清柯点点头又摇摇头,“绑麻绳可以,你先下去,我们三个能拉动你。”
“可是这样,最后一个还是不好下。”
于是商量再三,让沈清棠先下,沈清柯第二,然后李氏拽着,沈清柯接着,让沈屿之下来。
最后李氏再让他们父子合力接着。
总算,一家四口平安落在山下。
冬天昼短夜长,眼看日头偏西。
李氏望了望已然偏西的日头,皱眉:“吃喝有了,咱们今晚住哪呢?”
还得住山洞。
于是刚才跳下来的一家四口,过会儿还得想法回去。
那山洞弯弯曲曲不透风,半空峭壁中不怕老虎不怕狼,最适合暂时容身。
一家四口兵分三路。
沈清棠在溪边想办法生火做饭。
李氏在附近捡干柴干草。
沈清柯和沈屿之去树林里找合适的树木做木梯。
木梯就两根略粗的长棍和数根细短棍拼在一起,不会木匠也能做。
想做饭得先生火。
为了省钱,他们没舍得买火折子。
只能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
沈清棠不是第一次做,熟知其中窍门,很快就引燃了火。
找了两块石头把洗干净的瓦罐架上开始烧水。
两只瓦罐都不小,一只充当锅,一只用来当水桶正好。
沈清棠深耕《如果穿越回古代……》领域五六年,发布过的视频、笔记有几千。
很多内容都实践过好多遍。
日常没灵感了还会看很多种田文或者宫斗宅斗文。
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多去山里跑跑,想必能找些药材或者山货,运气好了还得捕点野味。
沈清棠做过不少《穿越到古代之深山如何发家致富》的短视频。
发布过不少中药材、山珍野味的图文。
也许叫不全名字,但,总归能眼熟。
眼下太阳就快落山,上山不安全,还是等明天再说。
沈清棠心里盘算着,手下也没停。
水烧开,烫洗碗筷后,再把水装进瓷碗里。
瓦罐里重新装水开始烧。
沈清棠等其中一只碗不烫手,抓了两把面撒了点盐进碗里开始搅拌。
眼下没有像样的炊具,也没有丰盛的调料。
只能做圪塔汤,还是没油水的疙瘩汤。
待到瓦罐里的水滚开,用洗干净的细树枝当筷子,把碗里的稠面糊,一点点拨进锅里,等凝固成形后再搅拌均匀。
等沈清棠做好饭,沈屿之三人先后脚回来。
父子俩一人扛着一根碗口粗的直树干回来。
李氏捡了若干软草和干柴。
一家四口,围坐在温泉旁,守着火堆,一人一碗白面疙瘩汤。
有吃有喝,说说笑笑。
沈屿之被烫得直嘶嘶,完全没了以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李氏嗔怪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沈屿之嘿嘿笑了两声,“以前在京城,跟一群老纨绔在一起,京城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都没有这碗疙瘩汤香。”
李氏点头,咽下面疙瘩才端着碗开口:“是啊!咱们一家四口都能平安在北川活下去,粗茶淡饭也比山珍海味强。
说实话,刚分家那会儿我还挺慌的。现在竟然觉得分了挺好。
别看你大伯二伯两家现在挺欢,又是鸡又是肉。那么多人那么点肉,还不打起来?
生一肚子气,肉吃到嘴里也不香。”
沈清柯“嗯”了声,“不只为吃,还得为住打呢!就他们租那房子不会便宜。”
沈清棠补充:“不光不便宜还小呢!北川县内城的房子,花五百文也就能租个小院。他们二三十口人,有的争!”
沈屿之叹息一声:“大哥一向说一不二,二哥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长远看,真的是分出来更舒心。就是苦了你们祖母……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出点钱给母亲看病。”
没有人说话。
答案可想而知。
不会。
沈清棠想,老太太如今最大的用处怕是被当做争房子的棋子。
吃过饭,太阳就落山了,只剩一片霞光还维持着最后的光亮。
把简易木梯做好,沈清柯先爬上去,然后是沈清棠、李氏最后是沈屿之。
一家人进山洞后,用麻绳把梯子拎了上来。
李氏把捡来的干草分成两份,在山洞一块巨石左右各放了一部分。
沈清棠和李氏在石头里侧,沈清柯和沈屿之睡在外侧。
虽然没有被褥,但是点了两堆火,并不觉得冷。
从流放到现在这是一家人睡得头一个安稳觉。
一来是从流放开始,头一次能自由睡觉。
二来是这段时间真得累坏了。
三房沉入梦乡时,内城的大房和二房还在争钱财。
如三房所料,从中午吃饭,两家人就在争。
争房子怎么分配。
如沈清棠所说,大房二房花五百文租住的院子并不大。
连四合院都算不上。
五间堂屋,三间东厢房,两间南厢房,西墙开着的大门就是遇见三房的沿街门。
吵吵半天,大房和二房才终于达成一致
两间南厢房,男家仆和女家仆各挤一间。
三间东厢房,姨娘们一间,公子哥儿们一间,小姐们一间。
剩下五间堂屋,原本是东屋三间,西屋两间。
这也是两家争执的最大原因。
都想住三间的堂屋。
后来还是老太太怒声道:“老身还没死呢!现在就没有我的房间了?”
大乾重孝,不管在心里怎么想,总不能真把老太太扔出去。
于是决定从东屋里单独的一间给老太太,也解决了争论的问题。
剩下四间堂屋,由东到西,大房两间,二房两间。
好不容易分配好房间又开始争财产。
沈岐之的意思是长兄为父,一切按京中规矩来,由他分配家里的奴仆和物资。
沈岘之不同意,他说在京城中他掌管钱财,要按京中来,家里银钱也该他负责。
他还是一家之主,掌管全家人事。
最后兄弟俩各退一步。
沈岘之依旧负责掌管钱财,但是开支用度都需要知会沈岐之,得到他同意才能用。
兄弟俩争了半天后一算账发现根本没有管钱的必要。
总共一千文,房租五百文,中午买肉一百文,两只鸡.八十文。
还买了大米、油盐酱醋。
账上目前就剩一百二十文。
房间虽然分好,但是床不够,也没被褥。
众人也没换洗衣物,身上依旧穿着北川衙门给发的破棉衣。
明天二十多张嘴还等着吃饭。
这些十个一百二十文都不够,谁管账谁头疼。
沈岐之和沈岘之沉默了会儿,齐齐开口。
“老二,你说得对!你是管钱的一把好手。家里的钱就应该让你管。”
“大哥,你是一家之主,应该由你当家做主。”
沈岐之说着把刚才好不容易争过来的账本递给沈岘之。
沈岘之一手推辞账本,另外一只手把刚刚死死捂住的钱袋子塞给沈岐之。
兄弟俩开始新一轮的“兄友弟恭”。
都谦逊地让对方掌家。
沈清棠是被阳光照到眼睛才醒的。
冬日,太阳明媚但不炙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心生懒意。
睁眼时难免有些恍惚,沈清棠花了不少时间才记起现在的处境。
半晌,失笑摇头。
魂穿异世这么大事,她连惊讶、惶恐、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悲春伤秋的前提是,得先活下来填饱肚子。
山洞里已经只剩沈清棠自己。
她走到洞口旁,往下探头,看见一家三口各自忙碌。
李氏在烧火。
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的李氏,半天点不着火,呛得直咳嗽,眼泪哗哗的,抬手抹眼泪结果蹭一脸灰。
沈清棠想,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人都不容易。
一边想,一边顺着梯子爬下山洞,接过李氏手里的木棍,“娘,我来吧!”
李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本想做好叫你吃饭,没成想笨手笨脚,还得让你大着肚子来干活。”
沈清棠抬手蹭掉李氏脸上的灰,“哪有?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了!”
在女性地位低贱的大乾朝,不重男轻女,不因她被人糟蹋拖累家人抛弃她。
“你这丫头,从小.嘴就甜。”李氏被哄开心,提起空瓦罐,“我去给你打点温泉水洗脸。”
沈清棠熟练的生火,熬粥。
早饭是面糊糊。
就像勾芡水淀粉一样,勾芡好面粉,在水开后倒进去搅拌均匀。
照旧是撒点盐调味。
没办法,不管一斤是十两还是十六两,五百克还是六百克。
怎么算面粉也就十斤出头,但是日子还长着呢!
没有稳定的收入之前,一家四张卡就得节约吃这十斤面。
县衙佘钱佘物本就不是为了让人享福只是为了让新子民不被饿死。
吃早饭时,沈清棠给家里人布置任务。
“二哥,今天还得辛苦你继续砍树。”
“爹,你会和泥吗?我们需要垒一些土砖。”
“娘,你帮着找些干草碾碎,搅拌进泥里。”
“我去山上找点吃的。”
砍树是体力活。
和泥是轻一级的体力活加技术活。
沈家人一天来已经习惯沈清棠发号施令,应得痛快。
吃过饭,各自忙碌。
沈清柯抓着斧头去砍树。
沈清棠爬到山洞里顺着来时路出去。
他们在的山谷里都是山背面,山壁很是陡峭不易攀爬,尤其沈清棠还是个孕妇,更爬不来。
来时的山虽然也陡能容易攀爬。
很快沈清棠就发现了好东西。
桑黄。
桑黄是中药,为数不多在冬天还能采到的药材。
这玩意在现代差不多三百一斤。
能活血、止血,对闭经有用。
好像对痔疮也有用。
沈清棠握着镰刀木把手,用镰刀头的背部贴着根部轻轻一敲,就掉下来一整块。
当然,沈清棠以前都是纸上谈兵,落到实践,还是敲碎了好几块,动作才变得熟练起来。
找桑黄的路上,又发现了不少冬菇。
这也是好东西,补肝、对肠胃好,重点是抗癌。
小鸡炖蘑菇中的蘑菇也是它。
它其实还是金针菇的野生版。
除了这两种山珍,沈清棠还找了点儿木耳以及其他常见药材。
路过一棵红松树时,沈清棠摘了些松子,还捡了几枚松针别在衣服上。
沈清棠没有包袱,只得用衣襟兜着,很快就弄了满满一兜,只得先返回山洞放下。
远远就听见沈屿之和李氏争执。
“哎呀呀!我就说你这水加多了。清棠说要和泥没让你和粥。”
“我这不是头一回弄嘛!你别念,我再弄点土加上就是。”
沈清棠探头。
就看见沈屿之和李氏,像极了刚学和面的新手。
土多了加水,水多了加土。
加出了满满一堆。
幸好旁边就是温泉,要不然冬天玩泥,冻也冻死了。
沈清棠失笑跟他们打招呼。
“爹,娘!我捡了一些冬菇,中午我们可以喝菌汤啦!”
李氏忙嘱咐沈清棠:“你还怀着身子,千万小心!”
“知道了。”
沈清棠挥挥手,退出山洞。
下面还传来沈屿之和李氏的惋惜声。
“本来说好等清棠及笄,就跟宋家小子定下。就差三天!!”
“唉!造化弄人。好好的千金小姐现在怀着孕还不知道爹是谁。”
“你小声点儿,清棠再听见!”
“不是你先说的吗?”
“……”
沈清棠低头摸着肚子。
她尝试过找原主的记忆。
可惜关于那晚的记忆只到被带走,然后醒来就在流放队伍里。
她连孩子得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唯一庆幸的是,那晚碰她的只有一个人。
***
中午做了面饼,配的是冬菇汤。
沈清棠留了一点点面饼撕碎扔进瓦罐,放进溪水里。
没一会儿就抓了条鱼上来。
不过只是小鱼。
沈清柯说溪水凉,不让沈清棠碰,自己到溪水里放瓦罐。
没一会儿就抓了几条鱼。
小的刚刚能捏住,大的有巴掌大。
李氏直乐,“晚上咱们有鱼汤喝了!”
沈屿之把沈清柯轰走,“你去砍你的树。抓鱼这事我来。”
下午沈屿之的任务是做土砖。
用木片做好模具,把泥放进去压实,再反扣脱模,晒干。
温泉附近温度够高,不会结冰,就是湿气略大,需要多晾晒几天。
李氏下午帮不上忙,就在山谷里找些能吃的野菜野果。
沈清棠照旧去找山货。
忙碌的一天很快结束。
沈清棠和沈清柯前后脚回到山谷。
晚饭是鱼汤和汤面饼。
但是鱼汤并不美味。
因为李氏不会洗鱼,把苦胆弄破了,一瓦罐鱼汤都是苦的。
李氏连连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真没用!做个鱼汤都做不好。你们大冷天捕鱼上来,我还给弄坏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师傅。娘,你没发现你已经会生火了?早晨你还不会呢!下次就能做好吃了。别说你,你看我爹,上午还不是土多了就水多了。后来是不是就好多了?”沈清棠眼神诚挚,语气笃定。
沈屿之连连点头,“清棠说的对。不是你无用,是我们换了新的生活,都是从头开始,需要摸索需要学。你能放下大家闺秀的架子,来学以前厨娘做的事,已经很了不起!”
沈清柯也跟着劝:“娘,爹和妹妹说的对。咱们都是从头开始,慢慢学,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头开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清棠从衣服上,把松针取下来,分给李氏一根。
李氏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清棠没回答,而是面向沈清柯和沈屿之,“二哥,爹爹,你们把手伸出来。”
沈屿之没多想,女儿发话就照做。
沈清柯下意识想往背后藏,但是沈屿之已经伸出手,而且沈清棠杏眼瞪着他,只得把藏了一半的手拿到身前伸开。
两个人以前在京城过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生活。
就算流放路上,受的只是颠沛流离之苦。
劳作之苦还是他们头一次吃。
以前沈清柯只有常年握笔的指腹上有薄茧,沈屿之一双手更是比许多女人都白净。
眼前摊开的四只手上,掌心以及手指和手掌连接处不是血泡就是水泡。
尤其是沈清柯。
掌心的水泡磨烂又起了新的。
看着都触目惊心。
沈屿之白天干活疼得时候还会跟李氏抱怨几句,要不就休息一会儿。
可沈清柯一介书生,不管午饭还是晚饭从来没提一个疼字。
李氏想碰沈清柯的手,又怕弄疼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比流放路上还苦呢?
沈清棠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心疼归心疼,但不像李氏这般慌乱。
她在温泉水里清洗干净松针,略微在火上烤了下。
松针不是银针,不能真烤,会烧着。
见李氏指望不上,只得让沈清柯等着,先给沈屿之挑破水泡,把里面的透明的水挤出来。
否则一碰就疼。
挑破一点,然后挤出水反而不那么痛。
然后把侧柏叶揉碎给沈屿之敷在掌心,“这玩意本有止血之效,但是,现在是冬天,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先试试吧!”
沈清柯盯着沈清棠不熟但坚定的动作看了会儿,突然开口:“清棠,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
找 温泉。
会生火做饭。
会抓鱼。
会做土砖。
会认山货。
连李氏采回来的野果也是沈清棠把有毒的挑出去扔掉才分给他们吃。
好像这个娇惯的妹妹从自缢未遂之后,变得似乎过于聪慧、冷静、能干。
沈清棠早就想好了说辞,给沈清柯挑水泡的手依旧平稳,头也不抬道:“哪里是突然?这些都是以前奶娘告诉我的。奶娘嫁人前就在山村里生活。
以前我想听故事,她就给我讲山里的事。
只是之前都路上,又用不到。”
反正奶娘已死,死无对证。
奶娘入府时,身家背景是大管家负责调查的。
大管家是大伯的人,而且年岁已高,同样死在了路上。
“这样啊?!”沈清柯疑虑半消。
“当然也不全是奶娘说的。”沈清棠麻利的挑破水泡,把侧柏叶揉碎给沈清柯敷在手上,“我不是喜欢看杂书吗?有些是书上教的。
不是我吹,我跟你们说,我会的还多着呢!”
沈清棠傲娇地扬起下巴,脸上写着“快夸我!”。
沈清柯失笑,“是是是,你最厉害。”
在京城时,沈清棠确实经常看闲书。
以前他到书局看见有趣的也会给她带几本。
李氏轻拍沈清棠后脑勺,“你呀!厉害不厉害先不说,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羞!”
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沈屿之则连连点头,言简意赅:“我闺女当然是最最好看最最聪明最最能干的!”
三个“最最”把沈清棠哄得绷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清棠把松子从壳里剥出来,分给爹娘和哥哥。
他们已经许久没吃过荤腥,松子里有油脂,四舍五入也算沾点油水。
还洗了点野果子。
冬天,其实也没什么野果子,就是野山楂。
这玩意开胃,本来就饿也不敢多吃。
松子油性大,吃着最香。
临睡觉时,沈清棠往只剩余烬的火堆下面埋了一些松子和。
明天起来就能吃烤熟的松子,那个最香。
***
第二天,照旧是沈清柯去砍树。
想要盖房子,得需要不少树。
沈清柯现在是新手伐木工,工具也不先进,效率很低。
第一天就砍倒一棵树,还不是特别粗的那种。
沈屿之和李氏又弄了一天的土砖。
沈清棠照例去捡山货。
第三天,沈清柯和沈屿之一起去砍树。
李氏和沈清棠去捡山货。
第四天一大早,一家四口早早起来排队进城。
原因无他,一把斧头效率太低,而且卷刃了。
再者,沈清棠捡了不少山货,可以摆摊卖一卖。
他们到集市上时,时间还早,摆摊的人不多。
沈清棠让沈屿之和李氏看着摊子,自己和沈清柯先到集市上去打听下行情。
卖东西也是有潜规则的。
比如同样的东西,大家都卖十文,只有你卖五文。
赚不赚钱先不说,一定会遭到同行排挤针对。
沈清棠还让沈清柯背着桑黄去几个药铺问了问回收价格。
一斤桑黄大概在二百七十文到二百九十文之间。
但是桑黄不是日常批量用药。
北川这些药铺不是有大夫和药童自己去采药就是有固定进货渠道。
最后还是把价格压到二百六十文,才有一家药铺同意收购沈清棠的桑黄。
沈清棠总共捡了三斤七两八钱桑黄,卖了九百八十三文钱。
好说歹说让掌柜凑了个整,给了一千文也就一贯钱。
穿成一串的铜钱拎在手里还挺有分量。
沈清柯很开心:“等明天我也跟你去捡桑黄吧?这玩意还挺赚钱。”
沈清棠摇头,“只是乍然看挺赚钱。我打听过在城里打工的壮丁一天工钱差不多也有三百文。
再说,附近就那么几座山,我现在已经找了一大半,剩下的最多还能卖个七八百文。
冬天山珍和药材都少,养不活咱们一家人。
想赚钱,我们还是得想别的门路。”
沈清柯一听就知道沈清棠有了想法,追问:“你打算做什么?”
“种菜。”
“种菜?”
沈清棠点头,“咱们那有温泉,温泉边上现在就有绿植,想必也能长菜。现在是冬天,蔬菜比肉还稀缺,若能种出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前提是得能种出来。
沈清棠还想要一个古代版的温室大棚。
只是现在资金和人力都有限,急不来。
兄妹俩说着话就到了沈屿之和李氏守着的摊子前。
沈屿之站在摊位旁,见人过来,不但不上前招呼,还背过身。
李氏倒是没挪地方,只是扯了衣袖挡在脸前。
沈清棠:“……”
哭笑不得:“爹,娘,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沈清柯轻咳一声,猜测:“应当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叫卖。”
沈清棠:“……”
把这事忘了。
大乾朝的社会地位顺序也是士农工商。
商人最末。
沈屿之和李氏能在不见人的山里劳作,但是到集市上摆摊还是放不下架子也张不开口。
沈清棠无语,不过可以理解。
于是让他们三个人去逛街,自己守在摊位前叫喊。
沈清棠一个网红博主没少直播,当然不怕摆摊丢人。
而且叫卖都跟别人不一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山货。”
“男人和外室卷钱跑路,我把婆家珍藏的山货偷出来卖!不为赚钱只为出气!给钱就卖!”
“……”
第一句是模仿2元店的。
天天在倒闭清仓,永远不关门。
第二句是江南皮革厂倒闭的梗,传遍大江南北的姐夫带小姨子卷钱逃跑。
新鲜有趣且大胆的吆喝声,很快吸引了一些人围观。
不论古今,总有些大聪明会信以为真,也会有真聪明提出质疑。
“你婆家珍藏的就这种山货?咱们北川县山上到处都是嘛!”
“人家就是为了糊口,随口瞎编说的话你也信。”
“为啥不信?若不是有难处谁家能让自己婆娘大冬天挺着肚子出来卖山货?给我来十文钱的冬菇。”
“就是!女人名节最重要,哪有人会拿自己名声开玩笑?我要点木耳。”
“……”
有人看热闹,有人真付钱。
沈清棠没有称,得借隔壁摊位的杆秤。
她还不会用这种顾老的秤砣杆称,隔壁热心肠的大叔干脆帮沈清棠称称重。
除了冬菇略多些,其余的都是散货。
木耳就一斤左右。
干木耳售价一百五十文一斤。
还有榛子、金樱子、松子等,数量都不算多,一两个人就买空。
金樱子有南北之分。
北川县的当然是北金樱子。
沈清棠接过第一笔十个铜板时,差点就顺口来一句:“感谢XX大哥,大家给大哥点个关注!”
好在话到嘴边及时停住,只说了声“谢谢!”。
围观人群虽然看热闹的居多,但沈清棠本就没多少货,很快就被买了个七七八八。
还剩一部分金樱子和一点儿品相不太好的冬菇。
沈清棠正打算贱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清棠?你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竟然出来摆摊卖东西!”
蹲在地上的沈清棠抬头,看见一张被面纱遮住只剩眼睛的脸。
似乎有些眼熟,声音也熟。
“啧!”蒙面女旁边的青年一脸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三叔闹着分家是藏了什么绝世珍宝偷偷躲起来享福。没想到竟然是去捡山货来卖。”
唔!
对上号了。
大伯家讨厌的堂姐沈清丹和二伯家欠揍的堂弟沈清鸣。
说是堂弟,就比沈清棠小四天。
沈清棠眨眨眼,佛若没听见他们奚落的话,“堂姐,堂弟,你们吃冬菇吗?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你们打八折……五折,这一堆只要十个铜板。”
沈清丹和沈清鸣下意识看向地上。
摊开的破包袱上面杂七杂八总共堆了一小堆。
很多他们叫不上名字,但是也看得出来卖相不好。
“就这破东西十个铜板还打折?”沈清鸣气愤地质问。
不打折也就十文钱吧?!
沈清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沈清鸣一眼,“是打不打折的事吗?”
难道他们俩挤过来不是为了羞辱沈清棠的?!
老远就听见沈清棠那清丽的嗓音,才特意过来。
没想到沈清棠既不像在京城时那样唯唯诺诺地巴结她,也不像前两天分家时咄咄逼人,完全不接茬。
让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二叔家这个蠢货竟然还在意到底打折没打折?!
沈清鸣“哦!”了声,恍然:“对!这是打折不打折的事吗?我们是一家人,你竟然赚一家人的钱?!你应该白送给我们。”
沈清丹:“……”
低低骂了声国粹。
她今天为什么要带这个二傻子一起出门?
其实也不是沈清丹想带着沈清鸣。
而是现在大房和二房都互相不信任。
都生怕对方偷偷花公中的钱,也怕对方藏了小金库不肯交出来。
于是,大房的要出门二房必然出人跟着。
反过来也一样。
沈清棠没搭理沈清丹,只提醒沈清鸣:“咱们已经分家了,只能算亲戚。”
“对哦!五文,不能再多了。”
“八文。”
“七文。”
“成交。”沈清棠掌心朝上,伸到沈清鸣面前,“给钱!”
沈清鸣掏了掏口袋,尴尬地望向沈清丹。
“看我作什么?我可没有钱给你救济要饭的乞丐。”沈清丹重重在要饭的三个字上咬了咬,眼睛是看着沈清棠说的。
沈清棠见在这俩二傻子身上榨不出来钱,略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两手撑着膝盖站起身。
没办法肚子有点大,蹲得单膝跪地蹲,起的时候也得撑着才能起。
沈清棠个头比沈清丹高一点儿,俯视她:“没钱你在这里吹什么牛?我凭自己的双手捡山货来换钱,不偷不抢,总比某些至今还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官家少爷的人强。
再说,摆摊赚钱凭本事吃饭怎么就是乞丐了?你的意思是这一条街都是乞丐?”
他们所在的是内城比较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整条街上都是做生意的。
两侧是各种商铺,成衣铺、当铺、铁匠铺、车马店、客栈、饭馆等。
路边都是摆摊的,小吃摊、杂货摊、代写书信、卖折扇字画的,应有尽有。
还有些跟沈清棠这样就地摊个包袱卖零散物资的。
沈清丹一句话,一整条街的商贩都成了乞丐。
大家当然不乐意,开始纷纷讨伐沈清丹。
“哪来的姑娘这般不懂礼数?看着文文静静说话让人这么讨厌!”
“看这装扮八成是京城流放过来的。一般也就那是犯了错的京官们到咱们北川还喜欢狗眼看人低,过阵子就老实了!”
“我瞧也是。从头到脚遮这么严实,怕还做回京的春秋大梦呢?!哈哈哈哈,我还没见过流放到这里的京官还能回去的。”
“就是!摆架子谁不会?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人家这小娘子,认清现实,靠双手谋生。”
“跟他们废话什么?看不起咱们北川人,咱们不还不待见他们呢!滚!滚!滚!哪来的滚哪儿去,别在这里碍眼。”
杂乱的讨伐声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驱逐声。
“滚!”
“滚!”
“滚!”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知道谁伸手推了沈清丹的肩膀一下。
沈清丹“哎呦”一声,向旁边倒去。
谁知旁边的人不但不扶她,反而又推了她一下。
沈清丹脚下还没站稳,人又不由自主的歪了回来。
左一下,右一下,沈清丹站也站不稳,倒也倒不了,又疼又怕,只能尖叫连连。
她自幼在京城长大,是家里长房幺女,受尽宠爱,整日里被人追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沈清鸣也没好到哪里去。
被视为沈清丹的同伙儿,被同样推来搡去。
气得他破口大骂。
骂沈清丹:“都怪你!你脖子上面顶的是夜壶吗?什么话也敢说。”
在人家的地盘人骂人是乞丐,跟指着秃子骂和尚有什么区别?!
骂完沈清丹还想骂沈清棠,结果发现沈清棠已经不在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小贱人!”
沈清棠身为一个网红,对网络暴力的威力最清楚不过。
她挑拨完就拖着包袱弯腰退出了人群。
她还是个孕妇呢!可经不起这么推搡。
不过,远远站着看了会儿热闹的沈清棠还是忍不住咂舌。
没想到现实版的民愤比网暴还厉害。
沈清棠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
转身去找爹娘和二哥。
他们正在铁匠铺。
缺了口的斧头需要修复。
沈清棠到铁匠铺时,沈清柯正准备付钱。
沈清棠拦住沈清柯,在铺子里又选了两把大锯和一把斧头,还有一把新剪刀加上修斧头的钱,总共二百二十文。
李氏心疼,“有一把斧头就够吧?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
在衙门佘债才给一百文,买几样铁器就要二百文。
“娘,有些钱不能省。咱们盖房子要不少木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铁器八十文一斤,咱们买成品自然更贵一些。”
“清棠说的对。”沈清柯认同。
李氏心里也清楚,只是受够了没有钱的苦,心疼罢了。
沈清棠揽住李氏的肩膀,“娘,别心疼!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你花都花不完!”
李氏眉间愁容散去,“你呀!最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咱们就赚了一千六百三十四文。换成银子也有一两多呢!走,下馆子去!”
桑黄卖了一千文,杂七杂八的山货卖了六百三十四文。
本来能卖更多的,他们这几天吃了一部分。
李氏又开始皱眉,“下馆子多贵?一顿饭二百文就没了。要不,咱们还是买些食材拿回去做?”
沈屿之和沈清柯都赞同回家做饭。
于是一家四口,去采购食材和日用品。
李氏女工不错,所以也没更新于:2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