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札丨乡间（组诗）：故乡的田野低了，天空却又高又远

诗札丨乡间（组诗）：故乡的田野变低了，天空却又高又远

乡间（组诗）

1．回忆

一位年迈的瞽叟说：

“看不见阳光下我的影子速朽

只因我本虚无。”

说完他便隐入草丛

我看见一尾小银蛇

盘桓在一颗露珠中

那是我的宠偶——是我可爱的侍女

你们称之为“回忆”。

2．山路弯弯

山路弯弯。我一步跨过石山嘴

遥望

大块田野裸露着

林场一带榉木林

狼埂上空无一人

芦苇荡寂寂无声

天幕下

村庄沉默不语

衰草杂陈，路边荆棘与荒林

离乡十年。漫天霞光染红了我

3．过客

门前老榆树坐标依然没变

回家的路我竟走了那么久

小牛犊围着树桩桩打转转

这些年我也没停下了脚步

恍惚间来回转了几个圈圈

雨点似的黑鸦风一般飞走

故土的过客们

请暂歇于我失意的王冠

4．故乡

鸦雀的故乡在翅羽下。

牛马的故乡在缰绳上。

青草和花儿的故乡

在我所爱少女的脚丫下。

死去的人和古记传说

在乡下老人的烟嘴上。

天边流云和垄上来往的风儿

哪儿是你们的故乡？

5．野火

草窠里算命瞎子

一把掐住你的命

在那可怖的盲瞳上

一弯银色蛇影闪过

那里有你未知的命运

他喃喃自语道：

“娃儿命硬，草垛笼里冬瓜，

打个滚儿就长大。”

攥紧手中土命

我铭记这谶语。

野火噼啪作响

那华丽的裙裾在田野上飞奔

6．在乡下

在乡下

螃蟹定居在泥穴洞府

鱼虾各自有水晶宫

麻雀藏身瓦檐下

蝙蝠守定土烟囱

田野是一个温暖的子宫

阵雨过后

稗草疯长

我们破壳而出

各安天命。

野地里采蘑菇、“马姑娘”和野荠菜

区分美味和毒株

我像神农一样尝百草，并因此丢了三条命

坟头上的红浆果特别甜。

7．迎亲

月季花开日日红。

喜讯传遍了山村。

迎亲的人已到大门外。

四婶子小脚走不惯土路

媒人姑丈像个红脸的关公

耳边子被小媳妇们揪得通红。

要糖果的小伢崽围了一地。

一阵鞭炮响，唢呐齐齐鸣

千呼万唤不出来，新人不见面。

厢房内娘儿们抱头哭

妈妈一把鼻涕一抹泪：

“我的心，呀......娘养了你这么大

到那边去今后难见面……”

劝慰半晌，婆姨扶出新娘子

众人擦了泪，妈妈转又欢喜

一阵鞭炮响，唢呐齐齐鸣

路人驻足相问：

今日谁家女儿过门

8．新生

不速客来到田庄

依偎于妇人怀中

他们和我一样突兀。

怀抱我的人

穿过了一片谷地

我却浑然不觉

女儿问：

为何棉花清晨还是花朵

傍晚就白了头？

怀抱我的人

已经走远

9．怀仁已远

爷爷从未出过岭

一生只守着山坡上小块土地

我们曾一起仰望星空

孩子们绕在膝边

手捧着王冠上虚无的露珠

田野上铺满油菜花的时候

蜜蜂以方程式般的舞步

透露花朵之间的距离

奶奶拉着我的手

泪流满面

说一句花无百日红

三月桃花雪中

一尾小银蛇醒了

红信子微吐

怀抱我的人走了

怀仁已远

2010年3月27日完稿于北京

诗札丨乡间（组诗）：故乡的田野变低了，天空却又高又远

任书生：笔名苏生（寂静的风之子）作品曾发表与《光明日报》、《浙江日报》等报刊，作品入选《2010年中国诗选》、《栖居》等。著有诗集《留白的梦》、《梦想》 。

作者丨尔东说话

品读经典，书写人生。做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者与践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