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的水坝传奇（3）

这样说来，这里的水再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不错，前两年的确没有问题，年年增产，情况相当好。但是，到了1961年，问题出现了。什么问题？天气特别干旱——是九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干旱，开春以来一百多天没有下过一滴雨，比刘佬佬牺牲的那年还要干旱。干，干，干！现在是五月份，正是早稻抽穗灌浆的关键时期。“禾怕胎里旱”，水在这个时候最为关键。幸好有“忠心闸”，几个大队连续不断地车水灌田，总算是让庄稼坚持到了现在。但是，山上下来的泉水变小了，闸里的水今天低一尺，明天低三寸，已经没多少水了。刘家村大队要水，洪家宅大队、史家桥大队也要水，最下面的周家庄大队更加需要水。水太少了，东家用了西家就没水，西家用了东家就得等，这水到底该给哪个大队用呢？

周家庄大队离“忠心闸”最远，旱情也最为严重。前几天，他们知道闸里的水不多，给上面几个大队用都不够，决定另外开沟排水，把近处梅花岭那边的水引过来。但是，由于日晒夜蒸，稻田已经开裂，稻禾在逐渐枯萎。眼看着长势良好的粮食，因为缺水，就要半途而废了，村民们哪能不急得双脚直跳：“周***，梅花岭的水等不及了啊！快去跟刘家村说说，把闸里的水放过来吧！”周***叫周金秋，向来是个硬汉，一听就说：“哪个大队不是干得唇枯舌焦的，闸里的水灌不满众家的缸，我们用了他们怎么办？”“那就等死啊？”“赶快把梅花岭那股水引过来，越快越好！”“好！”大家摩拳擦掌，准备把梅花岭的水引过来。

昨天周***还在说不要去叫刘家村大队开闸放水，但是今天刘家村却在放水了。刘家村大队最靠近“忠心闸”，这边的田也干得厉害，泥土翻白，稻禾低垂着头，沉甸甸的，在等着水。社员们都急得团团转，有人说：“刘***，今天放水，我们马上架车灌田。你不要再固执了，自己田里干成这样，庄稼不等人的啊！过了这个时候，水再多庄稼也还是个瘪肚子。”

刘***是谁？就是当年刘佬佬的孙子刘春贵。现在他已经有五十九岁了，身材高大，面孔方方，一对大眼睛，就是没有留胡子，不然又是一个爷爷刘赞公。左脸上一大块疤，就是那年子在衙门里烫的。春贵固执点什么？开闸放了水却不肯朝自己队里灌，要让给周家庄大队。昨天，春贵到周家庄大队看过，再一两天不灌水，青葱翠绿的一片庄稼马上就要变色了，这要大大影响今年的收成；要把梅花岭那股水引过来，工程不小，等得医生来，病已入膏肓，远水实在救不得近火。春贵回来跟支部一研究，队里的田比起周家庄来，干得还好一点，没有周家庄那样严重，决定马上开闸放水送给周家庄。有人要把水朝自己队里灌，春贵硬是不肯。

从刘家爷爷牺牲那年就照顾春贵的福根叔，现在已经八十几岁了，身体还很健壮。看到春贵不肯朝队里送水，指着刘佬佬的石像说：“春贵，你爷爷怎么死的？为了这点点水命都送了，你却看着田里干不管！河边的鸭子反倒喝不到水了！周家庄缺水，我们派人帮他们把梅花岭的水引过来嘛！”春贵说：“福根叔，你老人家明白，我爷爷为的是刘家村全村的穷庄稼人嘛！不光是为了自己。当年地主霸占了水闸，穷棒子哪一年不挨地主的刀刀棒棒！就是爷爷活着又有什么办法？解放以后，地主被大家扳倒了；公社化以后修田，周家庄也出过大力气。

现在，梅花岭的水立时三刻引不过来，都是一个公社的庄稼，能看着枯死不救吗？”“那我们自己……”“我们自己再顶上几天。”福根叔脑子一亮，朝春贵肩膀一拍：“对嘛！你就有你爷爷的心肠，可是世道不同，你的眼界比你爷爷大了。送，送，快把水送去！那里也是一个公社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