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江:称 趣
作者:余泽江
过去,财主家总是大称进小称出。关于称的趣事,就从这些传说中知道。但是,今天讲的,可不是凡间的称。
▲乌蒙山
我的故乡燕子口镇,有小哨、大哨两个垭口。垭口对垭口,直线踞离约500米,公路拐弯抺角,5公里还多。对山喊得应,走到要半天。这,就是乌蒙山区的特色。
在燕子口辖地,若干代老人传说着这么一句话:“大哨对小哨,金银十八窖,一窖十八驼,一驼十八锭,一锭十八斤。如果不相信,大硝硐上拿称称。”
大硝硐在小哨背山,硐口有十二三层楼高。硐口顶上有一根老枯藤,据说那就是用来称大哨与小哨之间某处窖着的金银的。谁摘下此称,就找到了“大哨对小哨的金银十八窖了。”
明朝末年,一天清晨,茶班田一妇女去地里劳动,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女人弯腰拾起:“呀,亮晶晶的,这是什么东西?”赶快回家,用清水洗干净,原来是一大锭银子。
“捡到银子了!”消息不胫而走。人们真正相信古代老人们口传:“大哨与小哨之间窖有金银。”于是,寻找金银的人,几乎把大哨和小哨之间的所有地方深挖了一遍。
小哨街上有个恶霸,听说茶班田妇女捡到银子,就到这户人家,恶农妇偷他家的,告到层台卫府。
层台卫府开庭,问恶霸:“你说银子是你丢失的,有多少斤多少两?有什么标志?”恶霸就想:古人传言,一锭十八斤,就按古人传说认定。
问妇人:“你的银子有多重?”妇人说:“老爷,我家没称,我没称过,也不知道斤两。”
卫官问恶霸:“你的银子有什么记号?”恶霸说:“就锭银的样子。”问妇人:“你拾到的银子有什么记号?”答曰:“银底座处有二字,听教书先生说,是天赐二字”。
卫府让午作将银子抬上来。过称:十八两八钱。查形,确有“天赐”二字。卫官惊堂木一拍:“此银乃天赐,银子归农妇。”
那恶霸怎能善罢甘休?一天晚上,带着家丁将茶班田包围起来,将农户家围个水泄不通。狂叫“拿出银子,饶你一家不死。”
此时,只见一白胡子耄耋老人飘然而至,出现在农户家门口,对恶霸说:“你有本事,去大硝硐上取称下来,你得的不止一锭银子,而是金山银山。此农户因做善事,天赐一锭银,你如硬要抢,怕你没福享受。”恶霸听了老者话,就领众人来到大硝硐。
这“称”在岩硐口顶上,怎么才能取下来?有人说:“从地形上看,只有从山顶上吊人下来,才能取得那杆称。”恶霸釆纳,抬来几大圈麻绳,估计有百余丈长。但是每次放人下去,只要接近那“称”时,就听到惨叫一声,然后,绳子就空了。
拉上绳子,没人了。连续四次都这样,放下去的4人无踪无影。恶霸不信邪,准备自己下去。他让人去对面山上和岩洞下方观察,一旦他下去有什么情况,立即往上拉绳。
恶霸作好应急准备后,让人把他放下岩头。恶霸快到硐顶,见离那称不远处,卧着一个无比巨大的蟒蛇。那巨蟒伸着长长的信子,张着血盆大口,向恶霸扑来。恶霸惨叫一声,对面山上和岩脚观察的人见此情况,立即手势和呼喊,让拉绳的人赶紧把恶霸往上提。
恶霸被拉上山顶,已是口吐白沫,惊恐有余,从此精神分裂,到处乱跑,逢人便讲:“大蟒吃人。大蟒吃人。”
有一天恶霸窜到先进湾风硐门口,被硐风吸进去了。他家人请人打着火把去风硐中找寻,那风太大,火把还不到硐边就熄灭,根本无法靠近硐。至今,风硐还刮着大风,随着季节,吐着红、蓝、白、紫光。
从此,对于大硝洞上的“称”,那是上天安排的,凡人是得不到的,谁想冒犯神称,下场就很惨。因此,再没人敢去取那“称”了。
▲红军一渡赤水的渡口
1935年正月,中央红军一渡赤水,来到毕节的林口,召开了鸡鸣三省会议。蒋介石命中央军薛岳部追击并堵截红军。
薛岳命某师从毕节城分三路奔袭林口:一路由何官屯下对坡,沿沔鱼河抵林口;一路从吴家屯至镇雄坡头,直插威信(扎西);一路从海子街经八寨坪、燕子口,占据分水岭,准备阻击红军。
薛岳部队还没抵达合围之地,红军早跳出敌人包围圈,成功二渡赤水。薛岳气急败坏,令抵达威信和到达歹构牛彪尿的部队沿赤水河追击红军,令抵达燕子口小哨的部队住扎小哨,万一红军从赤水河掉过头来呢?
据说,停留于小哨的薛岳部是一个团。这团长让手下搜集当地风土人情,了解地理环境,得知“大哨对小哨,金银十八窖”的传说,也听说了恶霸的摘称疯了的故事。
团长姓朱,脑子也像猪,是胡传奎那样的大草包、莽夫。不但迷信,还自信得很。夸口说:“我们有机枪、大炮,怕什么巨蟒。老子一定要把大硝硐上的称拿下来,把十八窖金银搜出来。有那么多金银,老子弄个军长、司令干干。”
这草包团长真相信民间传说了,他带领参谋人等实地考察,制订取“称”方案。参谋说:“从山头放绳不可取,因为那“称”悬在岩头凹陷处,即使人到了岩头也取不了称,只能从硐下方架云梯,直接上到称处摘取。”
朱团长当然只能听参谋的,自己拿不出主意。立即组织人员架云梯去拿大硝硐上的“称”。同时机枪大炮架好,如有大蟒出现,就开枪开炮,击毙巨蟒。
云梯架了38架,快到硐顶了,大约距离那“称”十来米的地方。突然一个恶炸雷从空中劈下来,直击云梯。云梯倒塌,架云梯的人十有八九死亡。那朱团长才不管死多少人呢,重新启动架云梯工程。
第二次也是到第38架时,也是一雷击,又死伤百余人。朱团长连遭两次失败,仍不死心,继续实施云梯摘“称”工程。第三、第四、第五次,均到38层云梯时,与前几次一样结局,死伤了一千余人。
此时,红军逼进贵阳,蒋介石那时正在贵阳督战,吓破了胆。贵阳兵力空虚,蒋介石急令薛岳调兵保驾。薛岳下死命令,令朱团长连夜开拔,急行军赶赴贵阳。
朱团长还做着发财梦,还想摘取大硝硐上那杆“称”,还想着那十八窖金银,不想离开小哨。无奈,薛岳派督察队前来督军,“不立即开赴贵阳,统统枪毙!”朱团长望着岩头上之“称”,又怕被枪毙,只得败兴而走。
据说,蒋介石听了朱团长在小哨的愚蠢作法,损兵折将一千多人,拍案大怒,撤了姓朱的职,交军事法庭审判。朱团长后来结局如何?肯定是死有余辜。
又说,1958年,全国进入人民公社,掀起社会主义大跃进高潮。小哨人民公社调集一二千人在大硝硐熬硝制黒色炸药,供兴修水利工程而用。几十口熬硝大灶,日夜吐着烈焰。
那烈焰在硐中,没地方消散,只能直冲岩顶。加上硝味、硫磺味,可想而知,那毒害有多大了。当时参加熬硝的人叙述:“那岩头上被火焰烤得流了很多血水,那老藤从水缸般粗被薰成麻绳那么细了。”
又说,***中,有人见9个穿黄衣、9个穿白衣的青年男子,从大哨垭口经东瓜树,从白石街大转拐处下罗家坪去了。有人断言:“这18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十八窖金银。大硝硐上的称干枯了,十八窖金银在大哨、小哨呆不下去了,就另走他方了。”
那时,正是破除迷信,打击牛鬼蛇神的年代,岂容此等谣言流传?***深入石街大队调查,很快找到第一个说“亲眼见”的那个人。一绳子捆起来,戴上尖尖帽,挂起黑牌,押着游街。
审讯时,我参加了。
问:“你什么时候见18个穿黄衣、白衣人?”
答:“1966年4月3日凌晨6点左右,天开河口了。我在大哨垭口煤做煤,下班出窑,准备回家,见9个穿黄色衣服的人,从茶班田长房子处上来,我就站在路边。
那9人走过去约二三分钟,又见9个穿白衣的人也跟着来了。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走,到大转拐处,他们朝罗家坪去了,我就回家了。”
问:“你给那些人讲过这事?”
答:“只给我叔讲过。”
***又去将那人的叔抓来:“你为什么说18个人是十八窖金银?”
答:“历古以来,老人们都传说大哨对小哨,金银十八窖。我听侄儿说他亲眼见、还跟着这18人走了几公里,我就想到老人们的传说。”
问:“你给那些人讲过?”
答:“记不清了。后来传的越来越多,我也搞不清咋就传开了。”
***:“你这是造谣。你俩叔侄编着故事造谣,是破坏无产阶级***运动的行为,是坏分子。”又戴尖尖帽,挂黒牌,拿个锣给这叔侄敲起,游行。边游,边让他们喊着:“我们造谣!不要相信。”
这件事,燕子口凡60岁以上的人都应记得。反正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有说那十八窖金银去了太极,又有说去了四川。莫衷一事,纯属戏言。
▲夏蓉高速
2007年修夏蓉高速,公路从大硝硐对面百当岭过。百当岭是青石山,要劈去半边山才能通公路。那劈下来的石头,就堆放在大硝硐中,将整个大硝硐塞满了。
现在堆在硐中的石料离岩顶约10多米,从高速路上过,车窗中还能清晰地看见那杆“称”,就是那棵老枯藤。至于摘下来还能不能找到那18窖金银?谁也不清楚,谁也不相信了。
编辑:毛 秘《白浪情》
更新于:1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