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说大姐命格贵重 需过继给舅舅 如今父亲追悔莫及
腊月二十三,窗外飘着零星小雪。昆山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我推着轮椅,载着瘦骨嶙峋的父亲在走廊里转圈。
“淑芳啊,”父亲抬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你,你还恨爹不?”
我沉默不语,继续推着轮椅向前走。从一个月前查出肝癌晚期,父亲就一直念叨着这句话。他总是欲言又止,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三十五年前就不是我闺女了,我有什么资格让你推着轮椅、端茶倒水?”父亲的声音颤抖着,“你现在该在上海过好日子,而不是在这里伺候我这个不称职的爹。”
我停下脚步,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眼前浮现出三十五年前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冬天。
那是1989年的腊月,我刚满十四岁。在我们江南小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年。母亲蹲在灶前煮猪食,灶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我和妹妹在院子里择菜,弟弟王建民在一旁玩泥巴。
“长河,长河!”舅舅张德山风风火火地推开院门,后面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快,我给你请来高人了!”
舅舅在上海开布庄,平时人模人样的,今天却满头大汗,像是跑了很远的路。那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六十多岁,一身青布长衫,手里握着一根竹制的拐杖,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位是李先生,是我在上海遇到的高人。”舅舅搬来小板凳,热情地招呼着,“他算卦可准了,上海不少大户人家都请他看相。”
白胡子老头一进门就盯着我看,眼神炯炯有神。他抬手掐指一算,忽然”咦”了一声。
“这个女娃娃命格不一般啊!”李先生捋着胡子说道,“我观她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
“只是什么?”舅舅急忙追问。
“只是她命中带煞,如果不改换门楣,怕是要克父克母啊!”李先生叹息一声,“要避开这个煞气,最好是过继给有福气的叔伯。”
听到这话,母亲手里的铁锅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抬头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担忧。
“这…”父亲也犹豫起来,“淑芳可是我们的长女啊。”
“长河,你也知道我和你嫂子一直没有孩子。”舅舅踱着步子说,“我在上海做点小生意,手头还算宽裕。要不,让淑芳过继给我?我保证供她读书,将来在上海安家。”
父亲低着头不说话,母亲却突然开口:“不行!淑芬是我的闺女,谁也别想带走她!”
“弟妹,你这是何必呢?”舅舅劝道,“你看看家里条件,让淑芳跟着我,不是能改换她的命运吗?再说了,我们住在上海,又不是远走高飞,你们随时可以去看她。”
“是啊,淑芳要是跟了你舅舅,以后上学也方便。”父亲终于开口了,“再说建民明年也要上初中了,家里哪有钱供两个孩子读书?”
我站在一旁,听着大人们为我的命运讨价还价。母亲的眼圈红了,她擦了擦手,走到我跟前:“闺女,你自己说,愿意不愿意跟舅舅走?”
我低着头不说话。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家里确实困难。去年冬天我的棉袄破了个洞,母亲愁了好几天,最后用自己的老棉袄给我补了个大补丁。每次看到同学们穿着新衣服,我都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这么大的事,总要给个意见吧?”李先生和蔼地说,“丫头,你要是跟了你舅舅,不但能上学,还能过上好日子。你舅舅在上海可是有两进的楼房呢!”
就这样,在众人的劝说下,我点了点头。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舅舅来接我去上海。母亲整整收拾了一天,把我的旧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又包了几个腊肉。临走时,她紧紧抱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记住,你以后就姓张了。”舅舅在路上对我说,“到了上海,可别再叫错了。”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乡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生活。
人间最漫长的离别,莫过于此时此刻。
舅母是上海本地人,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皱起眉头:“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晚饭是咸菜青菜面。舅母给我盛了半碗,自己却煎了两个荷包蛋。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改名叫张淑芳,在上海一所初中读书。舅舅倒是说话算话,按时交学费,只是家里的活儿全都落在我身上。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烧水、做饭,放学回来还要洗衣服、扫地。
舅母对我处处挑剔:“看看你拖的地,角落都没擦干净!”“这衣服叠得歪七扭八的,重叠!”“你这个死丫头,米饭又煮糊了!”
最难熬的是每个月底。舅母总要清点家里的米面油盐,生怕我偷吃什么。有一次我实在饿得受不了,偷吃了一个馒头,被她发现后,整整骂了我一个晚上。
后来我才知道,舅母早就有了个私生子,在乡下偷偷养着。她之所以同意收养我,不过是看中了父亲手里那几亩地。她总觉得我是来抢她儿子财产的。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从没放弃学习。我知道,知识是我唯一的出路。每天晚上,我都躲在煤油灯下看书。舅母嫌费灯油,我就趴在窗户边,借着路灯的光亮读书。
1992年,我考上了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那一年,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回了趟老家。母亲瘦了一圈,鬓角已经开始泛白。她听说我考上大学,高兴得眼泪直流,连夜蒸了一锅红糖发糕。
“闺女有出息了!”村里人都夸我。父亲难得露出笑容,但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
“妈,我的学费…”我欲言又止。
“我来想办法。”舅舅打断我的话,“你安心读书就是。”
后来我才知道,舅舅是用我家那几亩地抵押,才凑齐了第一年的学费。而弟弟王建民因为没钱读书,早早就辍学在家。母亲整夜整夜睡不着,父亲的头发也白了大半。
我在医科大学读书那会儿,母亲病倒了。她总说心口疼,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我求舅母让我回去看看,她冷笑一声:“你都过继给我们了,还认什么娘?”
等我知道消息赶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临终前,她让父亲把一个布包交给我。打开一看,是一件补了又补的旧棉袄,还有几根金簪子。
“这是你外婆留给你的嫁妆,你娘一直给你攒着。”父亲说着,声音哽咽。
我把棉袄紧紧抱在怀里,上面还残留着母亲的气息。那一刻,我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十四岁那年,大声对所有人说”不”。
毕业后,我留在上海的一家三甲医院工作。那时候,我已经能挣到钱了,但舅母还是要我上交工资。好在这份工作让我认识了我的丈夫,一个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
丈夫家境优越,父母都是退休干部。他们一开始并不同意儿子娶我这个”乡下丫头”,但看在我是医生的份上,勉强答应了。
婚后,我和丈夫住进了一套新房。我以为生活终于要好转了,可天有不测风云。2008年,弟弟王建民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百多万的债。债主天天上门讨债,父亲被吓得躲在邻居家不敢回家。
“姐,你在上海,能不能帮帮我?”弟弟打来电话,声音颤抖。
我咬咬牙,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偷偷把婆婆给我的金镯子卖了。婆家知道后大发雷霆,认为我还是改不了”乡下人”的穷酸气。
“你要是再敢给娘家钱,就给我滚出这个家!”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就在这时,舅舅查出肺癌晚期。临终前,他把我叫到床前:“淑芬,这些年,我对不住你啊!”
他竟然喊出了我的本名。我一愣,看着他憔悴的面容。
“其实…其实那个算命的是我请来的。”舅舅喘着气说,“我早就有个私生子,但不能明说。我就想…想找个由头,把你弄来上海,让你帮我养老送终…”
我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原来一切都是骗局,原来我这三十年的颠沛流离,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那一刻,我恨不得掐死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可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我又恨不起来。或许在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愧疚吧。
舅舅去世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舅母气得砸碎了家里的东西,她那个私生子也找上门来闹事。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站在律师楼前,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遗产公证书。天很黑,雨很大,我的心里却亮如白昼。
我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希望工程,在老家县城开了一家诊所。每天,我给贫困的孩子们看病,分文不取。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大病一场。他躺在病床上,一遍遍地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如今,推着父亲在医院走廊里转圈,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个曾经把我推向深渊的人,如今也步入了人生的穷途末路。
“淑芬,”父亲忽然喊出了我的本名,“当年爹为了五千块钱,就把你给卖了。这些年,我晚上做梦都会被你娘掐醒,她总问我:‘你把闺女卖了,可换来什么了?’”
我默默地推着轮椅,泪水模糊了双眼。
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还是为了所谓的命格?当父母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推出家门,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更新于:13小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