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天生凤命
隆冬时节,公主府的梅花开的格外艳。京都贵女收到帖子,长公主邀她们参加赏梅宴。
王府嫡女温黛宁赫然在列,在祖母示意下,携带堂妹温婉赴宴。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温黛宁脑子昏昏沉沉,耳边传来丫鬟呼喊。
“剑兰?”温黛宁喃喃出声,“你不是死了么?”
剑兰眸色委屈:“小姐,奴婢活的好好的。倒是小姐脸色通红,不如先回府,请大夫把个脉。”
眼前走马观花闪过不同人影,看着陌生场景,温黛宁懵懂问道:“这是哪儿?”
“小姐您忘了?咱们刚出城,准备去长公主别苑,听说安阳长公主培育出罕见绿梅,京都贵女都来参观。”
听到这话,温黛宁神色一变,猛的抓紧剑兰的手,攥的她生疼:“快告诉我今夕何夕?”
虽不知小姐为何激动,剑兰老实回答:“景泰十五年,冬月十八!”
“景泰十五年,景泰十五年。”温黛宁喃喃自语,心中浮现可怕想法,她好像重生了。
是的,她重生了,重生回到十四岁这年。
上一世眼瞎,看不透端王真面目,对其一见钟情,呕心沥血扶持对方登上皇位。
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还好现在尚未嫁给端王,温家没有通敌叛国,父兄和母亲活的好好的,一切都来的及。
思索间,翠微脸蛋红扑扑的,小心捧个首饰盒:“姑娘,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簪子,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一看,发簪选用上好玉石,雕成梅花形状。玉石通透无杂质,瞧着价值不菲。
翠微促狭道:“送簪子的人说,这是王爷亲手雕刻,戴着极为应景。”
本来想提前簪好,又怕姑娘拒绝,所以在快到时提起这事。
还想继续说,却听啪嗒一声,玉簪狠狠摔成几截。
温黛宁闭上双眼,语气决绝:“从今天开始,端王府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不许接!”
翠微满脸不解,姑娘不是最喜端王么?罢了,小情侣之间总爱闹矛盾,许是一时想不开,届时她多劝着。
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翠微羞红了脸。
外面寒风呼啸,车内燃着银丝碳,熏的主仆三人脸蛋红扑扑。
温黛宁握紧拳头,回忆前世惨剧,指甲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外面传来车夫呼唤:“大姑娘,到了。”
刚下马车,便有仆人来迎。
公主府下人训练有素,丫鬟边走边介绍:“梅苑分成两部分,男客在东苑,女客在西苑。贵人感兴趣的绿梅,恰好在两苑中间。等用罢膳,小姐可以好好欣赏。”
梅苑布置极为精巧,处处都是盛开梅花,幽幽梅香袭来,沁人心脾。
几人行走间,听到温润男声:“阿宁,好巧。”
温黛宁身子一颤,低头收敛眸中恨意,许久得不到回复,端王有点诧异:“可是天气渐寒,身子不舒服?”
温婉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参见王爷,姐姐昨晚未睡好,所以精神不济。”
温黛宁压下心中恨意,抬头看向端王,上辈子她爱惨的男人。
端王皮相生的极好,眉眼修长疏朗,眸中星光点点,宛如上好玉石,散发莹莹光泽。
柔软发丝垂在脸侧,长睫如羽,投下淡淡阴影。
明明是尊贵无比的王爷,却不喜奢靡。穿着鸦青色外袍,气质如玉,谦和温润,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可惜温黛宁早就看透,这件伪善外皮下,包裹一颗狼子野心。
端王再见温黛宁,眼中惊艳一闪而逝。少女肌肤白皙,披着火红狐裘,额间一点梅花印,梳着飞仙髻。
小脸藏于绒毛中,唯有一双明媚狐眼格外吸睛。
端王一时看痴,呆呆问道:“阿宁,我亲手刻的梅花簪,为何不戴?”
温黛宁只觉恶心,疏离说道:“王爷请自重,你我非亲非故,当不起一声阿宁。”
温婉心酸到咕嘟冒泡,又是这样,每次和堂姐走一起,她的光彩就会被全部掩盖。
为吸引端王注意,娇俏说道:“王爷别见怪,姐姐性子冷淡,她不是有意针对。”
端王这才注意到温婉存在,小姑娘穿着兔毛披风,纯白色衬的她冰清玉洁。
和温黛宁六七分相似的狐狸眼,瞧着是个美人。
俩人一红一白站在林间,寒风吹来,梅花落在温黛宁肩头。端王似是着魔般,伸手为她掸花。
温黛宁轻轻侧身,对方扑个空。端王难掩失落,哑声说道:“阿宁,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温黛宁不为所动,也许俩人初遇时,他确实心动。不过双方横亘十几条人命,只能不死不休。
见对方执意唤她阿宁,温黛宁懒得纠正,带着丫鬟离开梅林。
温婉屈膝行礼:“王爷,姐姐行事无礼,我代她向你道歉。”
“无妨,阿宁生来尊贵,自该肆无忌惮的生活。”
听见端王解释温婉更气,恨不得杀死堂姐,代替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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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举办的宴会膳食极好,等贵女落座,丫鬟奉上香茶:“此乃九曲红梅,冲开后如蜜糖般甜,冲泡时芽叶似梅花舒展,姑娘不妨尝尝。”
温黛宁盯着丫鬟,看的她神色一慌,强装镇定说道:“可是奴婢哪里说错话?”
“只是觉得你口齿伶俐,在别苑伺候有点可惜。若我向公主讨要,不知她是否同意。”
丫鬟忙磕头请罪:“奴婢受公主大恩,曾在菩萨前立誓,要一辈子侍奉。”
温黛宁语气温和:“慌什么,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快起来,不要动不动下跪。”
丫鬟撑着膝盖颤抖起身:“姑娘莫要拿奴婢寻开心,茶水快凉了,您还是先尝尝。”
在对方注视下,温黛宁轻轻喝口茶,见此情形,丫鬟肩膀放松:“奴婢还有事要忙,便先告退。”
在人走后,面无表情掏出手帕,吐出茶水。
吩咐剑兰:“让人看紧那个丫鬟。”
前世她没有防备,在宴会上吃吃喝喝,中了旁人算计,脑袋昏昏沉沉。
后来长公主相邀,赏梅时不幸落水,多亏端王相救。
可她身上所穿狐裘吸水后分外重,端王耗费不少时间才救上来,为此落下病根。
彼时温黛宁脑子不清醒,只有对生的渴望,像条八爪鱼般,紧紧攀附在端王身上,这幕被所有人看到。
温家嫡女清白已毁,京城流言四起,镇国王没办法,只能将她嫁给端王。
加上端王为救女儿伤了身体,镇国王愧疚的很。明知他想谋朝篡位,为了女儿不得不妥协。
可惜狡兔死走狗烹,温家手握重兵权力太大,又知晓端王秘密。在他登基为帝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温家。
给出的借口特别可笑——通敌叛国。
午门斩首那天,温黛宁不管不顾冲入养心殿:“陛下,我父亲十岁离家,十五岁领兵打仗,保卫大虞二十年整。当年和北狄一战,腰身差点被砍断,到现在还没养好。您却说他通敌叛国,敢问通的哪个敌?判的哪个国?”
彼时楚玄泽坐在王位上,表情淡然:“阿宁不要闹,温家反叛证据确凿,是从书房搜出来的,你嫡亲堂妹可以作证。此事我已昭告天下,无需多言。”
那一天,京城街道被温家血液染红,听宫女说,整整清扫三天,才抹去温家存在过的证据。
温黛宁恨恨看着堂妹,若不是她勾结端王,温家不会这么快落败。
温婉感觉被狼盯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寒毛直竖。不明所以看着温黛宁:“姐姐,怎么了?”
“妹妹素爱梅花,想必也喜爱梅茶,听说九曲红梅只有公主府有,姐姐便借花献佛,邀妹妹共饮。”
素白茶盏内,朵朵红梅争相绽放,看着极为优雅,温婉很喜欢。
温黛宁倒出一杯递过去,谁知一不小心,茶水泼在对方身上。语气充满歉疚:“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
纯白兔毛泼上泛黄茶渍,随着擦拭越来越脏,瞧着恶心极了。
温婉心中气急:“姐姐别擦了,我换件衣服就是。”
“只是可惜这件披风,乃祖母赏赐,婉儿很喜欢。”
温黛宁愧疚说道:“都是姐姐的错。”说罢解下狐裘,披到对方肩膀:“这件衣服便赠给妹妹,当作姐姐赔礼。”
看着身上狐裘,温婉眼神贪婪,忙不迭披到身上,口中说道:“本不该夺人所爱,可妹妹冷的紧,又怕不接,让姐姐愧疚。”
“无妨,我还有手炉,一时半会冷不着。倒是妹妹国色天香,穿上火红狐裘,衬的肤如凝脂,姐姐不由看呆。”
温婉语气得意:“稍后去看绿梅,倒和这件衣服极为相衬。”
“和盏中红梅也衬。”
温婉最爱高雅之物,看向九曲红梅,伸出素白手指倒两杯,一杯递给温黛宁:“姐姐请用茶。”
温黛宁笑眯眯接过浅尝一口,小声吐槽:“有点苦。”
见她入口,温婉才一饮而尽,语气暗含不易察觉的高傲:“茶香先苦涩后甘甜,杯底有余香。姐姐身为王府贵女,不能痴迷练武,还是要多学雅事。”
温黛宁不屑一笑:“学那么多干嘛,能糊弄人就行。”
温婉感觉脑子有点晕,下一秒恢复正常,便没多想:“姐姐说的是,妹妹要去赏梅,一起么?”
心中期盼,千万别一块儿,否则又抢她风头。
许是祈祷灵验,温黛宁打个呵欠,眼中泛起泪花:“我身子不舒服,昨晚一夜未睡,先去暖阁休息一会儿。”
温婉忙不迭起身,准备告退。
温黛宁似是想起什么,特意叮嘱:“冬日寒风刺骨,塘边风大,妹妹肤如凝脂,最好带面纱,否则娇嫩肌肤被风吹皱就不好看了。”
说罢递去面纱,下面缀有流苏,乃流光锦所制,衬的娇媚容颜若隐若现,极为勾人。
温婉有些疑惑,堂姐素日不看重外貌,大夏天练武更是常事,怎么会携带面纱?
不过这纱极为美丽,便没多想,接过后戴在脸上:“多谢姐姐好意。”
刚出门便遇见脸熟丫鬟:“温姑娘可要赏绿梅?奴婢为您领路。”
温婉心中感慨,也不知公主怎么训练下人,似乎能看透主子心思:“你倒是机灵。”
走着走着头晕目眩,迷糊问道:“还有多久,我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丫鬟表情诡异:“姑娘别急,马上就到了。许是屋内炭火足,脑子才会昏沉。稍后吹点冷风,闻着悠悠梅香,定会清明许多。”
温婉想想是这个理,她还发现靠近丫鬟后,脑子会清醒许多。
丫鬟继续念叨:“稍后姑娘赏梅时,记得离荷塘远些,也不要乱跑。另一边有王公贵族,若被冲撞便不好。”
温婉感觉脑子时灵时不灵,好奇说道:“端王会在那里么?”
“奴婢不知,不过听人说,端王最爱绿梅,应该会在。”
温婉步伐不由加快,边走边整理发饰,紧张问道:“你看我头发乱不乱?”
丫鬟有些疑惑,她明明记得对方梳着飞仙髻,怎么变成百花髻?
罢了,贵女心思捉摸不透,估计是想显得娇俏灵动。
前方就是荷塘,梅花争相绽放,温婉忍不住感慨:“姹紫嫣红看尽,唯爱一抹清绿。只有品性高洁之人,才配赏这绿梅。”
只见遒劲枝干上点缀朵朵清绿,有的大方盛开,饱胀到似乎要裂开。有的含苞待放,羞羞答答不肯见人。
温婉驻足欣赏,离丫鬟有些远,感觉脑子更沉。忽然一股寒风袭来,身体控制不住,往荷塘倒去。
高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端王等候良久,听到声音感觉不对,再看对方穿着火红狐裘,颜色鲜艳,只有温黛宁穿过。
求救声越来越小,不敢耽搁,扑通一声跳入荷塘,朝温婉游去。
离得近了,见对方灵动狐眼,端王稍微放心,搂着心上人娇躯,轻声说道:“阿宁,别怕,我一定会救你。”
此时温婉满心恐慌,失重感让她牢牢抓着端王,四肢贴在对方身上,恨不得嵌入他体内。
岸边,有个男子默默看着这一切,眸中光芒明灭。嘴角勾起醉人的笑,低声呢喃:“小狐狸。”
冬日池水寒冷,温婉又贴的紧,狐裘吸足水往下坠,端王满头黑线,哑声说道:“阿宁,别抱这么紧,将狐裘脱掉,否则你我都得死。”
太沉了,他没有足够力气带两人上岸。
温婉迷迷糊糊似是听懂,但她不敢松手脱衣服,哭声道:“我怕,我不想死,快救救婉儿。”
婉儿?
端王心神一震,心底浮现可怕想法,粗鲁撕下对方面纱。看清容颜后厉声问道:“怎么会是你?阿宁呢!”
许是泡太久池水,药力散发,温婉理智回笼:“她身子不舒服,在暖阁休息。”
端王眸中满满怒色,想将这个女人扔了不管。岸边传来惊呼:“王爷,往这边游,快点。”
抬头一看,塘边围满贵女。看向俩人眼神有担忧,有好奇,也有促狭和沉思。
他不能扔,至少现在不能。若被父皇知道,他残害温家二房嫡女,到时没好果子吃。
“王爷,抓紧了。”
岸上抛下绳索,端王力气不多,抓紧后等着别人救。
回想刚落水之事,对方口口声声都是阿宁,温婉仿佛失去理智,生死关头脱了狐裘,娇躯紧紧贴身端王。
吐气如兰说道:“王爷,为了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
端王看透对方想法,冷哼道:“你倒是豁得出去。”
“我也是温家女,爱慕王爷许久。姐姐能做的,我会努力做到。求您,给婉儿机会。”
端王不知思索什么,左手拉绳,右手揽着温婉的腰,让她贴的更紧:“希望婉儿别食言。”
岸上人在努力,塘中人在做交易,等俩人湿漉漉上岸时,温黛宁终于到来。
身上穿着狐裘,正是兄长新得那件。毛色纯白没有杂质,犹如雪中精灵。
看到温婉表情焦急:“太医呢,快传太医,妹妹在冰水中泡那么久,千万别落下病根。”
又看向端王歉疚说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二叔一家会铭记在心。”
端王神情一震,她说二叔一家,而不是镇国王府。
这不是他想要结果。
端王敛了眸色,没忍住问道:“阿宁,为何你的衣服,会穿在她身上?”
温黛宁一顿,端王果然敏锐,这是开始怀疑了?
垂眸说道:“怪我鲁莽,将茶水泼到婉儿身上。又怕她赏梅着凉,便将狐裘相赠。”
眼瞧着端王要对温二负责,翠微急的团团转。
再看温黛宁,一直低着头,露出脆弱白皙脖颈,肩膀轻微耸动,瞧着特别悲伤。
翠微恨铁不成钢,觉得主子太弱,不懂得争取。
端王满心疼惜,上前一步深情凝望:“阿宁,我以为是你落水,才会这般焦急。”
“王爷别再说了。”温黛宁声音倔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妹妹身体。”
“太医来了。”
陈太医小跑过来,看到温婉脸色不敢耽搁:“贵人落水,怎不将她送到暖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冷的天,在水中泡许久,又躺在地上吹冷风。按照正常思路,应该先送暖阁。
只不过温黛宁来的太巧,贵女心神被吸引,只想听三人八卦,这才忘记此事。
温黛宁低头冷笑,看着温婉面无血色的脸蛋,身子不住颤抖,心中畅快的很。
上辈子,若不是她和端王暗地勾结,将通敌叛国的证据放到书房,爹娘又怎会惨死。
彼时她已是皇后,只要不犯板上钉钉的诛九族大罪,总有周旋余地。
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能保下家人性命。
可是端王动作太快,又有温婉里应外合,根本没给她反应时间。
心中恨意翻滚,恨不得立刻杀了温婉,可她不能。
温黛宁觉得,让她痛快死去实在便宜,她要慢慢折磨。
粗使嬷嬷到来,将温婉抬去暖阁,荷塘边只剩俩人。
端王温柔说道:“阿宁,刚才发生的事实非我所愿,你知我的心意。自护国寺一别,我只想见你一面。若非知晓你来赏梅,我是不会来的。”
端王声音充满蛊惑,如同情人呢喃,在温黛宁耳旁炸响。
要不是知道他的为人,任何一个贵女,都会沉浸在温柔乡中。
温黛宁努力回想伤心事,再抬头泪眼朦胧,眼尾泪痣愈发勾人。
“王爷,只怪你我此生有缘无份,婉儿是个好姑娘,望你善待。”
端王心中一慌,他绝不容许看上的猎物逃脱,急切说道:“阿宁,我心中只有你。就算温二姑娘进门,也只能当侧妃。端王妃之位,永远为你留着。”
听见这话,温黛宁胃中翻滚,觉得恶心死了。
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无情,却能装成痴情种。
终究没忍住,跑到树后大吐特吐。可惜早上没吃东西,胃里空空,温黛宁干呕半天。
再回来时,眼里泛起泪花,瞧着像是哭了一场,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见此情形,端王心里稍安,语气笃定:“阿宁,我知你的心意,我答应你,只要你嫁过来,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流泪。”
见对方误会,温黛宁没有辩解。
端王还想继续说情话,对方不想再听:“王爷,您刚泡了水,还是先换身衣服。若是着凉留下病根,陛下恐会忧心。”
寒风吹来,端王身上衣服还在滴水,没忍住打个寒颤。
冷,真的好冷,透入骨髓的冷。
再瞧温黛宁披着厚实狐裘,手中捧着暖炉,脸蛋红扑扑的,端王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好像,有点不一样。
若是从前,阿宁会第一时间递上手炉,以他安危为重,而不是不咸不淡说两句关心话。
这份认知让他恐慌:“阿宁说的对,我先换身衣服。”
然后带着小厮匆匆离去。
温黛宁心中冷哼,苦肉计?若对方心硬如石,那不叫苦肉计,叫自残。
翠微语气不满:“小姐,您早该劝王爷休息。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您还得心疼。都怪二姑娘,偏要离荷塘那么近,害王爷跳水救她。”
随着翠微抱怨,剑兰脸色越来越沉,忍不住怒喝:“闭嘴。”
同为一等丫鬟,翠微有点怕她,撅着嘴反驳:“奴婢又没说错,我都是为小姐好。”
温黛宁面无表情看着她:“你真在为我好么?”
看着主子模样,翠微心中浮现恐慌,觉得有点瘆人。
“掌嘴。”
“什…什么?”
“背后妄议主子,掌嘴二十。”
翠微还没反应过来,剑兰上前一步,啪啪啪开始打脸。
毕竟一块长大,她使了巧劲,听着声音响,其实并不疼。
剑兰想着,翠微确实口无遮拦,见到端王后,还敢做小姐的主。
如今又批判二姑娘,难怪小姐生气。
二十巴掌挨完,翠微两颊红肿,见她学会安静,温黛宁这才带人去暖阁。
等她到时,温婉已经醒来,捧着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温黛宁,眼中盛满恨意,恨不得撕烂她。
察觉事情不对,将太医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可是妹妹身子哪里不妥?”
太医叹口气:“女子本就体虚,大冷天的,在冰水中泡那么久,寒气入体,未来子嗣有些艰难。”
温黛宁愣住,一抹狂喜涌上心头,声音悲痛:“不能调理好么?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说,温家都会找到,只求能让妹妹后半生有个指望。”
“老夫会尽力而为。”
暖阁内只余姐妹俩,温婉如同破布娃娃,眼里毫无生机。
温黛宁倒杯温茶递过去:“妹妹放宽心,太医说子嗣艰难,并未说一定不能生,好好调理还有机会。”
温婉感觉身上彻骨的痛,眼睛猩红看向堂姐:“是你做的对不对?”
温黛宁表情无辜:“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温婉仔细回想今日发生之事,嗓音坚定:“我落水,是被你陷害的。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祖母?她一定会狠狠罚你。”
“妹妹这样说可有证据?”
温婉冷哼:“那杯茶就是证据,姐姐迫于祖母压力,不得不带我参加宴会,宴席上还一直劝我饮茶。妹妹喝完头脑昏沉,到了塘边站立不稳,才会不小心掉下去,落得眼下地步。”
“姐姐,你敢向天发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么?”
温黛宁语气坦荡,“有何不敢。”
那杯茶确实有问题,不过与她无关。
至于算计她的人是长公主还是端王,没有证据,不能直接定论。
她只是没提醒而已,温婉既然想攀高枝,总要付出些代价。
看她眼中还有怀疑,温黛宁特意提醒:“妹妹应该知晓,我与王爷关系非同寻常。”
是了,刚见面时端王还说,亲手雕刻梅花簪,只为讨姐姐欢心。
可是凭什么,那样优秀的男人,她也想得到。
转念一想满心欢喜:“姐姐不知道吧,王爷救我时曾说过,他会对我负责。”
“也许过不了几天,端王府便会迎来新主人。”
“那便祝妹妹得偿所愿,时辰不早了,妹妹既然醒来,还是先回府。”
说完转身离去,等温婉出门时,只有普通马车候着。
她一点都不气,若非温黛宁嫉妒,又怎会不等她一起走。
得意洋洋登了马车,下人体贴,上面放着炭盆,车内熏得暖烘烘。
丫鬟绿梅语气神秘:“姑娘,您可知炭盆哪来的?”
温婉嘴角漾起魅人的笑:“别卖关子,快说。”
绿梅提高音量:“王爷说,小姐落水着凉,可不能落下病根。特意送来炭盆,烧的是上好银丝碳,让您保重身体呢。”
旁边传来窃窃私语:“端王对温二姑娘倒是上心。”
“可不是,听说俩人在荷塘时紧紧相拥,抱了好长时间。”
“温二姑娘倒是幸运,泡个冷水,觅得如意郎君。呸,真是便宜她。”
“哼,温家二房没有官职,以她身份,必不是正妃。等着吧,温二得意不了多久。”
听着众人讨论,温婉得意极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巨大恐慌浮上心头,催促丫鬟:“快些回去。”
她要跟祖母好好合计合计,怎样谋求正妃之位。
等所有人走远,嬷嬷扶着安阳长公主:“殿下,以王爷名义送炭盆,会不会不妥?”
长公主语气嘲讽:“我这侄儿哪都好,就是太重情。温家大姑娘性格高傲,不好控制。不如先娶了温二,届时镇国王府只能站在我们这边。”
“是,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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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慢行驶,看着记忆中景色,温黛宁感慨万千,突然听到微弱求救。
“我不知你们是谁派来的,但这是母亲救命钱,打我可以,求你把钱留下。”
接着是嚣张嗓音:“呦,我以为孟公子骨头硬的很,不会求饶呢。”
“你我从未见过,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有人买你的命啊,好好想想最近得罪谁。”
说完抢走救命钱,对他拳打脚踢,温黛宁不确定喊道:“孟询书?”
角落传来虚弱回应:“何人叫我?”
居然真的是他,温黛宁眼中浮现惊喜,看来上天待她不薄。
上辈子见到孟询书时,他是端王谋士。
年龄不大心细如发,运气还特别好,就像气运之子。
端王能成事,很大程度在于孟询书辅助。
还有一件事,让她记忆犹新。在她死后,朝堂大臣很快接受傅诗予成为继后一事。
只有孟询书时不时提起先皇后,还说温家通敌叛国另有隐情,想要为其翻案。
后被端王察觉,将他贬到南蛮当个小县令。
孟询书有些疑惑,眼前贵女看他的眼神不算单纯,长睫微湿,眸中蕴含千言万语。
地痞见到温黛宁,被其美艳震慑,再看她只带两个丫鬟,车夫又是老头,目光变得淫秽。
“小娘子,这么晚还在外面乱晃,可是要哥哥陪着?”
“娘子细皮嫩肉,也不知握在手中把玩是什么滋味。”
“我猜快活似神仙。”
“放肆。”听着下流话语,翠微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你们可知她是谁?再敢胡说,将你们舌头通通割掉。”
地痞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管她是谁,只要成为哥哥的人,还能谋杀亲夫不成。”
孟询书判断双方武力值后语气焦急:“姑娘,别管我,快去报官。这俩人会功夫,你打不过他们,快跑啊!”
地痞被激怒,一脚踹在胸口,孟询书是个孱弱书生,没忍住吐口鲜血,温黛宁声音极冷。
“杀了他们。”
巷子出现四名暗卫,身上杀伐气极重,好似从刀山火海走出。
面无表情走过来,吓得俩人疯狂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贵人饶我…”
最后俩字尚未出口,两颗头颅咕噜噜滚到地上,翠微吓到失声尖叫。
温黛宁心中烦躁,恨不得立马杀了她,但还不行,翠微留着有用。
“捂着她的嘴,将此处收拾干净。”
一盏茶过后,尸体消失不见,就连地上血水,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温黛宁非常满意,父亲送来的暗卫果然好用。
“孟公子,我乃温家女,您受伤颇重,便随我去府上休养。”
对方语气强硬,不给他拒绝机会。
盛京只有一家姓温,便是镇国王府。镇国王乃大虞战神,为保护家园战死边疆,百姓钦佩的很。
孟询书抱拳:“劳烦温姑娘,只是我娘…”
“公子放心,我会派人为夫人医治。”那个善良而正直的妇人,这辈子可要好好活着。
彼时温家罪名成立,京城大臣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麻烦,唯有孟母去探望。
她说:王府儿郎战死沙场,她一介妇人,不能提刀杀人,只能让温家人走之前吃顿饱饭。
温黛宁向来恩怨分明,牢房一饭之恩,这辈子,她要用一生去报答。
将孟询书扶上马车,车辆疾速行驶。
在她走后不久,小巷又来一群人,领头者赫然是端王楚玄泽。
见小巷空无一人,额头青筋暴起:“人呢?”
下属上前查看情况:“禀王爷,此处有打斗痕迹,孟先生他…或许被劫走。”
“给我查,到底是谁,竟敢从本王手中抢人!”
听说女儿带回个男人,温家夫妻坐不住了。
镇国王看向孟询书,不满撇嘴:“宁宁啊,这种弱鸡可不能要,为父一巴掌就能拍死。”
孟询书终于见到大虞战神,心神激动下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强撑身体恭敬行礼:“学生拜见王爷。”
态度虔诚,语气谦卑,镇国王想要数落的话说不出口,战术性咳嗓子:“怎么伤的那么重,快请府医看看。”
宋氏将闺女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阿宁,这人是谁?眼神瞧着比端王清明。”
温黛宁恍然回神,原来娘早就看清端王为人,不过上辈子见她陷得太深,又发生落水事,才强忍着没说。
重生归来,命运轨迹发生改变,一切都会变的不同。
“母亲,此人名唤孟询书,女儿回来时见他被人欺负,一时不忍顺手救下,您给安排个住处。”
得知来龙去脉,宋氏放下戒备,狠狠剜了夫君一眼。
都怪他听风就是雨,好似女儿上一秒带个男人,下一秒就要结婚生子。
镇国王不好意思摸摸鼻尖,原来是他误会,再看孟询书,不由热络几分。
小伙子长得好,就算身受重伤也不折风骨,颇合他胃口。
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确实不错。”
拍的孟询书又吐两口血,温黛宁连忙分开两人:“父亲,我是救人,不是杀人。”
镇国王脸色讪讪,自知做错事,老实跟在宋氏身后。
将孟询书安顿好,府医诊治后,才知他受伤颇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需珍贵药材进补,再好好修养。
孟询书挣扎着爬起来:“温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未来有机会一定报答。只是养伤一事,便不劳姑娘费心。”
看透对方想法,知道他不想麻烦王府,温黛宁也不解释。
“我已派人去接伯母,再等等,你们母子俩就能团聚。”
又怕对方住的不安,随意找个借口:“令尊曾帮温家大忙,我不过是在报恩,不用担心别的。”
说完带着丫鬟离开,算算时间,温婉也该到家,届时少不得一番热闹。
她猜的没错,刚回海棠院,便见祖母房中来人,曾嬷嬷阴沉着脸:“大姑娘,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剑兰有些担忧,上前说道:“姑娘刚从别苑回来,身子乏的很。嬷嬷若是不急,明儿再去请安也一样。”
曾嬷嬷嘴角一撇:“主子还没说话,哪轮到你插嘴。”
剑兰被教训,翠微感觉特别畅快,心中骂道“活该,让你掌我嘴”。
蛮横挤走剑兰,忧心说道:“小姐,既然老夫人想见你,还是别耽搁。毕竟是长辈,不能让她久等。”
温黛宁睨眼翠微:“去外面跪着。”
翠微:“小姐?”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曾嬷嬷上前一步:“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对老夫人不满?”
温黛宁垂眸冷哼:“自是不敢忤逆祖母,不过嬷嬷说的对,翠微擅自接话,自然当罚,就算她是我房里人也不能姑息。”
曾嬷嬷对这话颇为受用,温黛宁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是父亲,祖母喊我何事,烦请提前告知。天寒地冻的,黛宁身子不好,懒得动弹。”
温黛宁就差直言,父亲愚孝,对长辈言听计从。她不是没牙老虎,脾气大着呢。
说起镇国王,除了勇猛好战,还有一点让人津津乐道,便是为人孝顺。
许是老王爷去得早,独留母亲将他拉扯成人。后又早早去战场,自觉未尽孝,内心愧疚的很。
唯一顶撞母亲,便是没听她的话,求娶武将之女宋桃花。
宋氏在边疆长大,不懂世家规矩,行事不拘小节,一直被老夫人不喜。
老夫人出自文官世家,喜欢知书达理,说话细声细气的姑娘。
宋氏嫁来后受尽磋磨,为了家庭和睦,一直忍着没说。
后来镇国王身受重伤,呆在京城休养,宋氏日子才好过不少。
老夫人不想伤了母子情分,表面不再为难,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
最重要的是,老夫人以武将之女不擅管理内宅为由,剥夺宋氏管家权。
如今温家表面上是老太太管,实则早被二房把持。
之前被爹娘影响,想着家和万事兴,便没收拾二房和祖母。
不过现在嘛,温黛宁觉得,想要家和很简单。
一人说话,别人附和,这才是真正的和。
她的好祖母,年龄大了就该让出管家权。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曾嬷嬷催促道:“大姑娘,别让老夫人久等。”
“嬷嬷说的对,祖母年龄大了,还是别操心太多事。”
曾嬷嬷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但她没多想。
毕竟大姑娘虽说聪慧,但她很听话,谨守贵女本分,从不做出格的事。
老夫人住在德馨院,离海棠院有段距离。怕主子冷着,剑兰取来狐裘为她披上。
看见这种好东西,曾嬷嬷眼中闪过贪婪。
刚到德馨院,上首扔下一茶杯,温黛宁侧身躲过,老太太更气:“畜生,我让你好好照顾妹妹,你就是这般照顾的?”
温黛宁抬头望去,发现温婉气若游丝,唇色苍白坐在下首。
“祖母,跟姐姐无关,都是婉儿的错,不该参加宴会。若不去,便不会喝了姐姐斟的茶头晕目眩。落水后幸好被端王解救,虽然落下病根子嗣艰难,但我不怪姐姐。”
这话明面是劝,实则阴毒的紧。
先说她跟端王扯上关系,又说因为温黛宁才会落水,挑起老夫人怒火。
果不其然,老太太眼中精芒乍现,看着温黛宁语气严厉:“说,你为何要下毒残害婉儿?”
“妹妹这话好笑,那杯茶我也喝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偏说我下毒,故意害你落水,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温婉还未说话,便听二婶哭诉:“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就算能嫁给端王,但子嗣艰难,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老夫人顺着思路想下去,恨不得杀了温黛宁。
“若不是你嫉妒,她也不会寒气入体。等婉儿嫁给端王,再生个儿子傍身,才能保温家百年荣华,你到底懂不懂!”
绿梅表情怪异,看着温黛宁欲言又止:“老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只管说。”
“奴婢昨儿外出,看到翠微姐姐在端王府门口和小厮拉拉扯扯,还递给他一包银子,也不知想做什么。”
老夫人厉喝:“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看上端王,又怕婉儿跟你抢,才设计让她落水。可你棋差一招,没算到婉儿早入端王眼,不顾性命跳水救她。”
“温黛宁,你好狠的心。若救人者不是端王,婉儿清白尽毁,这辈子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你这是要毁了她。”
温二婶失声痛哭,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老太太拍板定钉:“来人,温家大姑娘蛇蝎心肠,下毒残害堂妹,毁她姻缘。传我命令,将她押送南泥庵,什么时候洗去身上罪孽,什么时候再回来。”
温二婶一使眼色,便有恶奴上前,抓着她就要走。
温黛宁厉声喝道:“我看谁敢,我乃温家嫡女,爹爹是王爷,大哥是世子,祖母有什么权力惩罚我。父亲才是王府最大主子,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将她全家发卖。”
温黛宁气势全开,镇住不少人。
“好好好,老婆子还活的好好的,我竟不知,温家由大房做主。”
老夫人看向曾嬷嬷:“愣着干什么,将这孽障给我捆起来。”
“放肆!”
温黛宁起身,挑衅般看着老夫人:“祖母年龄大了,就该颐养天年。母亲乃陛下亲封王妃,这么多年身子养的差不多,自该由她掌家。”
老夫人彻底被激怒,不管不顾扔出茶杯,温黛宁躲都不躲,脸上笑容更盛。
温二婶直觉不对劲。
只听砰的一声,温黛宁额头鲜血直流,门外传来惊呼:“宁宁——”
镇国王满脸怒火,看着厅中人怒不可遏。
原来他不在时,女儿竟被折辱至此。
温黛宁看到爹娘,眼泪哗啦啦流出:“父亲,我不想离开温家,女儿舍不得爹娘…”
镇国王心都碎了,声音轻柔哄道:“宁宁乖,有父亲在,谁都不能把你赶走。”
温黛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瞧着特别可怜:“可是祖母说,我下毒残害妹妹,要绞了头发,送去南泥庵修行。”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老夫人着急辩解。她只是说送对方去修行,可没说绞头发做姑子。
女儿被欺辱至此,当她死了不成,宋氏一撸袖子准备干仗。
想起温黛宁昨晚叮嘱的话,宋氏狠掐大腿,手劲太大,疼的泪珠大颗大颗掉落。
“相公——”
若镇国王是永不服输的战神,宋桃花就是北疆最烈的马。
俩人相携二十余载,从未见她哭过。
如今佳人落泪,镇国王彻底慌神。
“相公,你我成亲多年,我抛弃爹娘驻守京城,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婆婆,自问不曾对不起温家。”
镇国王牵着她的手:“桃花,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娶你为妻。”
宋氏不为所动,继续哭诉:“母亲说我性子鲁莽,脑袋愚笨,剥夺管家权,妾身从未有过埋怨。可我的退让却换来她们变本加厉,竟让阿宁常伴青灯古佛,她才十五岁啊。”
“母亲,你好狠的心。”
温黛宁身子颤抖,鲜血流到眼里擦都不擦,苦苦哀求老夫人。
“祖母,都是阿宁的错,没看好妹妹让她落水。求求你饶了我,别让我去庵里清修,父亲常年征战,好不容易在家休养,我想多看他几眼。”
此话勾起镇国王愧疚心,看着母女俩哭泣满心愧疚:“有父亲在,谁都不能将你赶走。宁宁放心,这是你永远的家。”
老夫人一度想接话,可俩人没给她机会。
宋氏小心问道:“阿宁昨夜偶感风寒,眼下又受重伤。相公,我可以开库房,给她寻些百年人参补补么?”
镇国王没想到,他亲自求娶的姑娘,居然活的这般小心翼翼。
就连女儿受伤,都不能直接开库房。
老夫人的心咯噔一跳,连忙接话:“你这说的哪里话,宁姐儿需要进补,直接取就是,都是一家人。”
“可母亲不是说儿媳愚笨,恐被人骗,若用贵重东西,需向你报备。”
“胡闹!”镇国王火气噌噌往上冒。
“我和瑾哥儿拼死拼活打仗,是让你们母女活的肆意潇洒,而不是开个库房都被约束。”
老夫人解释道:“我也是一片好心。”
“呵,就算她被骗,儿子也养得起。我知外祖家破落,才养成母亲小心谨慎的性子,但温家不一样,桃花无需节约。”
这话就差当着老夫人面,说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气的她头晕眼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不过更气的还在后面。
镇国王从关心变成愤怒,最终冷静下来,看向温二婶语气冷漠:“劳烦弟妹整理好账册,三日之内交出库房钥匙。母亲年事已高,便不劳烦她管家。”
老夫人感觉天都塌了,搀着曾嬷嬷的手尖叫:“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镇国王扶着妻女头也不回:“为何不可?我知母亲喜欢弟弟,从小就对我不亲,只是您生我一场,儿子不该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针对宁宁,她和桃花是儿子心尖上的人,谁都不能伤了。”
闹剧结束,徒留老夫人脸色灰败,不知在想什么。
温二婶被其冷漠吓到,小心走到太师椅旁:“母亲,是否交出库房钥匙…”
“不许交!”老夫人厉喝出声:“老婆子还没死,轮不到贱人当家。北疆来的蛮子,只会骑马射箭,哪懂得管家。”
“可是温家毕竟是大哥掌权。”老实讲,温二婶不想跟大房作对。
“别说他是镇国王,就算是皇帝,也是我肚里爬出来的种。”老夫人绝不容许,向来乖巧孝顺的大儿子,为了妻女忤逆她。
她早年丧夫,全部心血倾注到两个儿子身上。
早在二十年前,宋桃花进府那刻,就被老夫人嫉妒上。
尤其镇国王对宋氏百依百顺,疼爱有加,老夫人嫉妒到要发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温二叔是个纨绔,完成娶妻生子任务后,便将妻子抛诸脑后。
所以温二婶得到婆母青睐,拥有管家权。
老夫人好像疯了:“老大从我肚里爬出来,我绝不允许,他为了两个贱人忤逆亲娘。”
温二婶心中腹诽:“那两个贱人是人家妻女,当然护着。你都逼人青灯古佛,还不许大哥反抗?”
老夫人阴沉看着她:“何氏,老二花天酒地,是我拦着他不许纳妾。好不容易熬到如今,婉儿被端王看上,你这当娘的必须立起来。只有牢牢掌握管家权,才能为她置办一份体面嫁妆,记住了!”
温二婶心头一震,想到闺女身体状况,心中充满斗志:“母亲教诲,儿媳谨记。”
海棠院,看女儿小脸苍白,额头包着纱布,宋氏快心疼死了。
“我知你想替母亲收回管家权,要是知道用这种方式,我是不会依的。”
“母亲。”温黛宁如同小女儿般撒娇:“嫁入温家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宋氏突然觉得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值得。
“有你这个小棉袄,母亲不苦。”
温黛宁依偎在宋氏怀里:“父亲愚孝,不愿忤逆祖母,只有用这个方式,才能让他看清您的处境有多艰难。”
这也是为何明明能躲开茶盏,她却不愿躲的原因。
宋氏拿手帕拭泪:“但你也不该让自个儿受伤,来日方长,总能慢慢筹谋。”
可是没时间了啊,温黛宁心中焦急。
来年春猎,太子遭遇刺客,多亏端王拼死相救,才保住一条小命。
可惜身子受损,有缺陷的太子,又怎能成为新的国君。
自那时起,端王正式进入朝臣视线,慢慢接手太子派系人脉。
陛下共有四位成年皇子,除却太子,其余三人斗的难解难分。
晋王生母是贵妃,背后有勇毅侯府支持。
秦王生母乃贤妃,太傅之女,背后势力不可小觑。
剩下一个便是端王,生母早逝,在皇宫中一直是个小可怜。
储位之争刚开始时,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就算端王能力突出,容颜俊美,可惜没有母族依靠,皇帝又对他不重视。
温黛宁也是这么想的,刚成为端王妃,又送钱又送粮,恨不得献上一切。
后来才发现,端王母妃竟是陛下心心念念白月光。
为保护这个儿子,才故意装作不看重,实则维护的很。
更在弥留之际,下旨让端王继位。
温黛宁突然想起一件事,迫使温家走向灭亡的,还有陛下手笔。
作为唯一异姓王,温家手握重兵,若处于战乱时期,温家存在至关重要。
若是和平时期,他则成为皇帝心中一根刺。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最可怕的是,北狄不知什么情况,居然想跟大虞求和。
一旦双方签订互不侵犯合约,温家则没有存在必要。
届时不论谁继位,父兄下场都不会好。
唯一不同的是,端王继位,会将他们满门抄斩。
其他皇子继位,若温家识相,上交兵权,会让父亲当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然后再慢慢打压。
温黛宁没有猜错。
皇宫,养心殿。
虞帝收到心腹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句话:“北疆百姓只知温家军,不知楚室王朝。”
“温家,当真好的很。”
-
转眼三日过去,二房没有任何动静。温黛宁正要带人打上门,便见宋氏带着几个粗使嬷嬷,气势汹汹准备找麻烦。
“母亲,你要去哪?”
宋氏神色一僵,然后恢复正常:“你的伤还没好,好好休息别乱跑。”
“母亲准备寻二婶?”
宋氏叹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母亲已经想好,我若立不住,你会被二房母女欺负的更惨。”
温黛宁有些奇怪,母亲虽是将门之女,可这么多年早就磨掉血性,怎么突然如此彪悍。
除非这事跟她有关,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但她这三日除了养伤,便是思索破局之法,二房又怎么惹到她,总感觉忘记什么。
端王!是了,她忘记端王!
攥紧宋氏的手:“母亲,可是外面在传流言蜚语?”
宋氏结巴回复:“没…什么都没说,你好好在家养伤,娘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若无事发生,娘又何须为我讨公道。”
宋氏:…她这张笨嘴!
温黛宁可怜兮兮看着王嬷嬷:“嬷嬷,你自小看着阿宁长大,一定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王嬷嬷最疼她,为难看向宋氏:“夫人,别瞒了,小姐又没做错什么,告诉她吧。”
见宋氏没拒绝,王嬷嬷说清来龙去脉。
不知从哪传出,说温大姑娘和端王互生情愫,俩人心意相通,还一同去护国寺游玩。
只待来年开春,寻个好日子,两家共结良缘。
谁知赏梅宴上发生意外,温二姑娘不幸落水,眼瞧着出气多进气少,端王不能见死不救。
跳入荷塘将人救上来,有了肌肤之亲。
可端王对温大姑娘情根深种,发生此事,俩人之间产生隔阂。
端王痛苦的很,日日借酒消愁。此事之所以能传出来,便是有人看到王府管家买了好多酒。
加之温大姑娘卧床不起,旁人以为她伤心欲绝,流言越传越烈。
现在已经发展到温家两个姑娘痴恋端王,一个重病缠身,一个寻死觅活。
老百姓纷纷议论,既如此不妨将两人都娶了,届时娇妻美妾在怀,坐享齐人之福。
对于这个流言,端王府无人出来辟谣,甚至隐隐有支持的意思。
宋氏知道闺女对端王情意,小心劝道:“阿宁,世上男子多的是,既然他和婉姐儿有肌肤之亲,咱就换个。娘瞧着孟询书就不错,学富五车,五官端正,出身低不要紧,反正咱家权势够高。”
温黛宁哭笑不得:“母亲,只是流言罢了。从前女儿不懂事,确实对端王有几分欣赏。不过这份欣赏,从她救了妹妹时全部消散。”
“至于孟公子,他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该拘泥于男女情爱。”
听完解释,宋氏松口气:“你能想通就行,那端王除了好皮相,根本配不上咱家阿宁。”
“是是是,在母亲心中,谁都配不上女儿。”
“那是自然。”
气氛变松快,温黛宁心中仍有不安。不用查探,流言定是端王放的,他舍不得温家兵权。
以她对端王了解,布局绝不会如此简单。
那个男人最擅阴谋,设的局环环相扣,一步步等猎物入网。
他究竟有何后手?温黛宁猛的看向翠微:“你昨日去哪了?”
翠微心中有鬼,结巴解释:“小姐生病,奴婢给您买最爱吃的云片糕。”
就在这时,一直监视她的剑兰皱眉思索:“我听婆子说,你昨晚拿了字画,从西北角门出去,递给陌生男子。”
翠微噗通一声跪地:“小姐饶命啊,奴婢也是为你着想。”
书名《姑娘她天生凤命》
更新于:14小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