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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时期前,诗人的江河意象有哪些内涵,有哪些时代特性?

2025-01-19 19:08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长江黄河孕育了我国农耕文明,滋养出璀璨的中国古 典文学。先民将滋养万物的江河引入文学,江河意象成为文人寄托情感的重要意象之一。

纵观江河意象在我国文学中的发展历史,在《诗经》中就成为诗人用来 寄托情感的物象。在历代文人的反复歌咏下,江河意象的形态更加多样、意蕴更 加丰富,积淀着深厚的中华文明。

为了更全面地掌握诗人对江河意象的书写,研究魏晋南北朝诗人笔下江河意象的具体情感内涵,我们有必要对魏晋南北朝之前诗歌中的江河意象的发展脉络进行梳理,对魏晋南北朝诗歌中江河意象的创作概况作说明,以呈现江河意象在不同时期中的时代特性。

第一节 先秦两汉诗中的江河意象

诗歌中对江河意象的描写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诗歌两大源头《诗经》和《楚 辞》中,江河意象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成为人们寄托情感的审美对象。

汉代诗歌中的江河意象,在继承《诗经》和《楚辞》的艺术手法和情感内涵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魏晋南北朝诗中的江河意象书写则是对前代的扬弃。

笔者对江河意象在先秦诗歌《诗经》《楚辞》和汉代乐府诗与《古诗十九首》中的流变展开梳理,有助于对魏晋南北朝诗中江河意象的研究。

一、《诗经》与江河意象

据笔者统计,《诗经》中约有 120 首诗歌涉及到水,其中 35 篇写到到江河意象,可以说《诗经》是一册流淌在江河之上的文明图卷。

由于周人主要活动在黄河流域,诗歌中对黄河及黄河支流意象的使用也最多,包括黄河(古称河水)、汝水、淇水、溱水、洧水、淮水等意象。

长江流经周南、召南境内,因此这两国的诗歌对江、汝、汉、湘的描写相对较多。笔者将《诗经》中江河意象的象征内涵分为爱情、政治和道德三大主题。

首先分析爱情主题内涵。《诗经》中涉及江河意象的诗歌中,与爱情相关的共有 15 首。男女的爱情故事总与河有关,河边是约会之地,也是分手之地。

河水可以寄托甜蜜的思念,也能阻隔相爱的距离。青年男女望着面前的滔滔江水,吐露着内心最真实的情感,《诗经》用江河意象记录了爱情从萌芽到逝去的过程。

《周南·关雎》中开篇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河水作为见证爱情萌芽的背景,男子在河边遇到这位采荇菜的姑娘,便以河水起兴表达对姑娘的爱慕之情。

正如《老子》所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江河或 盛大或平静,既能表现男女间微妙缠绵的情愫,也能成为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阻隔。

求爱的过程就像涉河,当男性在追求一个不太可能的女性时,他们之间就如同隔着一条宽阔汹涌的江河,无法跨越。

如《周南·汉广》中“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长江、汉水意象不仅是现实中令人难以跋涉的宽广河流,也象征着作品中男子爱上心上女子后卑微不自信的心理。

他们之间存在 着同江汉般又宽又长的距离,阻隔到达爱情彼岸。若是涉水成功,那就意味着男 女之间如江河般辽阔的距离被克服,两人就能够如愿踏入爱河。

郑国青年男女在“上巳节”来到溱水、洧水畔追求爱情,当他们的爱情受到阻碍,只能隔河相望时,女主人公唱出《郑风·褰裳》,激励男主人公越过河水求爱,在妾有意、郎有情的情况下,面前的河流并没有那么可怕,褰裳便能跨过。

这就与上一个樵夫单相思的情况不同,若是不知对方心意,小小的水沟也像是宽广的洪流,唯有临河哀叹。 滚滚江河裹挟了男女炽热的爱情,也见证他们分手的绝情与伤心。

在著名的弃妇诗《卫风·氓》中,女子面对变心的丈夫,通过对淇水的描绘,回忆两人在淇水河畔的种种过往。

最后感叹“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甜蜜的爱情结束得如此之快,当年的海誓山盟到如今已随水流走。淇水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开始,也预示着感情的结束,一切都让人唏嘘叹息。

其次,为政治主题意蕴。清澈明净的江水如同女子不曾受伤害的纯净心灵,江水有清澈浑浊之分,就像人的道德品质有善恶好坏、国家政治有清明混乱。

在政治怨刺诗中,正直之士以清澈的流水意象自喻,往往不敌汹涌的浊流,有着悲剧意蕴。在美政诗中,湛湛江水则是用作歌功颂德,显得大气磅礴。

《大雅·江汉》中“江汉浮浮,武夫滔滔”“江汉汤汤,武夫洸洸。”也是类似的用法,以盛大浩荡的江 汉之水起兴,凸显士气的高涨和声势的浩大,激发人民保家卫国的猛志和强烈的爱国之心。

诗歌主题仍然落脚在称颂周天子命召公平淮夷的英明,表现对天子威严的维护及功德的歌颂之上。

最后,分析道德内涵。道家经典《文子·道原》用水之清浊喻人之性情:“水之性欲清,沙石秽之。人之性欲平,嗜欲害之。”

用江水喻人品德之高尚,清澈的江畔滋生高洁美好的植物,《卫风·淇奥》中有:“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在淇水弯曲处,生长出茂盛美丽的绿竹,绿竹的美好恰如君子高洁的品德,表现对德的尊崇。

《诗经》中的江河意象不止于此,不仅有青年男女之间如“溱与洧,方涣涣兮”的柔情,有失意妇女“淇水汤汤,渐车帷裳”的懊悔,还有劳动者们“河水清且涟猗”的愤怒不甘。

有卫国远嫁女子“淇水滺滺,桧楫松舟”(《卫风·竹竿》)的思归愁绪,有借用如“汶水汤汤”“汶水滔滔”般密集的行人表达对齐 襄公的讥讽,还有巡守周国远大疆域的卫兵对“嶞山乔岳,允犹翕河”(《周颂·般》)的赞叹颂美等等。

这些经典的意象在中国文坛影响深远,令后代无数文人竞相模仿,江河意象的意蕴也在传承中内涵更加丰富。

二、《楚辞》与江河意象

著名的楚辞学家姜亮夫先生指出,楚国是“其境北接如颍,南接衡湘,西连巴,东并吴。方域带其内,长江梗其中,汉水、淮水、沅、湘之属,迄其上下。”

若说《诗经》中大量作品的创作离不开江河水流,那楚国更是一座“水上王国”,《楚辞》是一部由江河孕育出来的作品。

《管子·水地》云:“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楚国的水文化养育了积极果敢的楚人,楚辞的杰出代表屈原、宋玉就成长在此,本文所分析到的楚辞作品,指战国时期屈原、宋玉等楚地文人所作的诗歌。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有云:“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屈原大部分作品都是流放汉北沅、湘流域时所作,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有江河的影子。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有云:“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结合屈原的生平经历,他的心境不可谓不冤屈,因此他的作品充斥着大量的“忧”“哀”“愁”等消极低沉之词,抒发心中的忧愁哀思是屈原笔下江河意象最突出的情感意蕴。

《湘君》《湘夫人》是屈原所作的神曲姊妹篇,也属于诗人想象中的作品,写湘君、湘夫人两位湘水之神互相期待着对方的赴约,由于对方迟迟不到,江河意象蕴含了等待过程中时间的流逝,承载了双方内心的焦虑、猜忌之愁。

朝堂小人当道,屈原的一片赤诚之心不被君主理解,反而遭遇谗言再次被流放,“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九章·涉江》)。

诗人怀着对奸臣的忿恨、对君王的失望,以及对自己理想破灭、 船在江面停滞不前,犹如心中坚持的理想抱负无处施展,不仅表现出诗人对故土的不舍,更是凸显诗人心中的绝望与哀愁。

屈原的弟子宋玉,其作品《九辩》也用到了江河意象,王逸在《楚辞章句•九辩序》中对宋玉的创作心理分析到:“悯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认为是对屈原含冤放逐的怜惜与不忿。

因此《九辩》中有与屈原情感相通的诗句,其中第五章是模仿屈原《涉江》的内容,第六章承接前一章主题,表达满腔理想却不被君王所用的悲哀

宋玉发出感叹:“蹇充倔而无端兮,泊莽莽而无垠。”浩浩江流广袤无垠、奔流不息,而人生却已经走到尽头,命运究竟走向何处?理想应该如何实现?现实已经不会告诉他们答案,这是他们向命运发出的绝望喟叹。

屈原是个颇有治世之才和崇高的理想的能人,《屈原贾生列传》称其“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才,不为现实所容,被奸臣小人嫉妒,屡次遭受谗言中伤,几遭流放,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屈原没有离开楚国,另寻良主,他一心为国,至死都在坚守自己的济世理想。

关于屈原“忠而放逐”,周用在《〈楚辞注略〉序》中认为屈原正是对本心的坚守,不与奸臣合污,才会在被放逐后深感理想破灭之痛苦忧愁,才会因看不到出路自沉汨罗。

因此《楚辞》中不仅有屈原所抒的思乡之愁、前路迷茫之忧,更有屈原所坚守的心中之志,爱国报君之志。

《离骚》是屈原遭放逐后,长期流走于沅湘水之间创作的诗歌。诗人为了寻求心中理想,在人间仙界翱翔寻觅,从沅湘水出发:“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

遇到天气和守门人的阻隔,第一次飞行寻觅无果,诗人重新出发:“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緤马。

白水是一条神水,王逸引《淮南子》注:“白水,出昆仑之山,饮之不死”,象征着神圣和纯洁。

到了傍晚,诗人“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诗人用神水洗发,清洁掉外界染上的污秽,以保持原本的洁净。

诗人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理想,于是神游仙界上下求索以寻求救世之法,用神水自喻高忠贞的品格,同样也体现诗人不屈的斗志,尽管现实充满黑暗,但内心仍然坚守理想,对楚国的热爱“虽九死其犹未悔”。

更新于:3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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